他在害怕,他害怕郑琰会说出什么让他接受不了的话来。
郑琰定定看着姜冕,他眼神平静,似乎面露不忍,带着一缕怜悯和同情。
那一刹那间,姜冕瞳孔巨震,似乎明白了什么,手上的动作倏地一松。
郑琰被姜冕揪着衣襟,他眸色平静,冷静得可怕,郑琰看了姜冕好一会儿,近乎残忍地说:“你还不明白吗?我们本来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当初在一起就是错的。
所以,这段感情注定是没有结果的。
我们之间的问题,从来就跟别人无关,也不是现在才出现。
只不过当初在启国的时候,跟着赵宁和徐公子,每天都在征战,都在斗争,被掩盖了。
现在只是提前暴露出来了而已,今日就算没有这些问题,我们将来也会遇到别的问题……
这是与生俱来的差距,是注定逾越不了的鸿沟。
你是至高无上的一国之君,我是不知廉耻的刺客,我们的出身,注定了我们融入不了彼此的世界。
与其让我们在漫长的岁月里相互折磨,把对方的爱彼此消磨殆尽,最后从爱变成怨憎。
那不如,让它停留在最美好的时刻。”
姜冕不可置信地看着郑琰,他简直不敢相信,郑琰能如此平静地说出这样的话来。
郑琰太冷静了,也太理智了。
他冷静理智得可怕,就好像……
就好像他早就料到了他们会有这一天,并且一直清醒地等待着这一天的到来。
姜冕的手指微微颤抖着,他紧盯着郑琰的眼眸,颤声道:“所以呢……?”
郑琰平静地说:“所以现在时候到了,梦该醒了。”
姜冕:“所以你当初跟我在一起的时候……就想到了会有今天?”
“是。”郑琰索性爽快承认了:“我一直都清楚,我们注定会分别,这一辈子注定会桥归桥路归路,也注定不会有结果。
哪勉强在一起,最终只也会把对方弄得遍体鳞伤,最后相看两厌。”
“那你当年为什么要跟我在一起?”姜冕说:“那这几年来的感情又算什么?难道你一直在陪我演戏吗?”
郑琰:“这几年,殿下不也过得挺高兴吗?为什么非要纠结真假?”
“好……郑琰……”姜冕整个人都在发抖,他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又用尽所有力气一般,重新睁开眼看着郑琰:“我再问你一遍,你当初跟我在一起,是因为爱我,还是因为可怜我?
你跟我在一起的这几年里……有没有爱过我?哪怕只是一瞬间……”
郑琰看了他一会儿,才说:“当然。”
姜冕一直注视着他的神情,他始终那么平静,那么从容,神情没有片刻的变化。
姜冕看着他这样的神情,不禁开始怀疑他这话是真是假。
他似乎想确定郑琰这话的真实性,固执地问郑琰:“真的?”
“殿下认为呢?”郑琰反问:“殿下,有件事我很不明白,你们读书人,不,应该说是你们这样的天潢贵胄,从小学的是治世之术。
见惯了权利场上为了争权夺利的尔虞我诈、明争暗斗,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殿下应该比我更清楚。
这个世界,有些事本来就是真假参半的。
殿下,你为什么非要刨根问底呢?
你明知道真相或许不是你想要的,为什么还要这么执着?我们在一起的时候开心不就好了吗?”
姜冕:“……”
姜冕愣愣地看着郑琰,他用一种极其陌生的眼神看郑琰,似乎是想借此判断面前这个人,是不是他认识的郑琰。
“好……说得好……”姜冕松开郑琰的衣襟,他起身看着郑琰,片刻后,突然笑了,那笑容极其古怪,似嘲讽,又像是突然发现自己被人当成跳梁小丑后的难堪和不甘:“好一个水至清则无鱼……
郑琰,我谢谢你……谢谢你这么多年陪我演得这么大一场戏。真是辛苦你了,能一演,就是这么多年。”
姜冕说完,最后再看了郑琰一眼,走了。
他身形不稳,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了棉花上。
殿门被打开,姜冕走出去,门又再次合上。
郑琰一动不动,看着姜冕走出殿门,又看着那扇厚重的殿门被关上。
姜冕步履踉跄,没走出多远,只觉得心脏一搅,疼得他难以呼吸。
姜冕伸手扶着廊下的柱子,内侍跟在身后,担忧道:“君上……”
“没事。”姜冕说,随后他只觉得心脏猛地一抽,喉头一甜,吐出一口血来。
紧接着,姜冕倒了过去。
“君上!”内侍慌忙大喊:“来人啊!快传太医!”
郑琰听见内侍的声音不对,打开殿门跑了出来,姜冕倒在内侍怀里,不省人事。
郑琰快步跑过来,抱起姜冕就跑。
郑琰抱着姜冕往太医署跑,最后在半路遇见了匆忙赶来的太医,又抱着姜冕跑去了姜冕居住的寝殿。
太医替姜冕诊完脉,郑琰立即问道:“怎么样?!”
“君上这是郁结于心,加上这段日子积劳过度引发了旧疾,”太医说:“君上是不是生过一场重病?”
郑琰点头:“是,就在几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