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士族为了维护家族的利益无所不用其极,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有时候甚至可以为了保全整个家族牺牲自己的性命。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姜冕甚至都来不及思考,但有一点他很清楚。
如果今天一旦让郑琰动手杀了,或者伤了他们其中一人,那到时姜冕就再也护不住郑琰了。
哪怕郑琰武艺高超,就算死不了,但他也永远别想在楚国立足。
那他跟郑琰就只有再次踏上逃亡之路了,只要一日身在楚国,他们就永远别想在一起。
姜冕知道自己现在无论怎么解释,郑琰都不会听,只得道:“郑琰,我没有跟你开玩笑,你要么把剑放下,回宫去,要么你先杀了我。”
郑琰沉默,他看了姜冕许久,仿佛不认识姜冕一般,眼神里带着防备和隐隐的失望。
郑琰手腕一翻,赤霄剑轰然归鞘,余音嗡鸣不止,足以看出他用了多大的内力。
郑琰瞥了一眼姜冕身后的人,又看了姜冕一眼,转身走了。
大雪又下了起来,他的身影渐渐远去,没入风雪之中。
姜冕松了一口气,回身再次给他们赔礼道歉,又说了许久的好话,这才把他们暂时哄回去。
不过人虽然回去了,但他们却一直把丞相的尸体停在府门前,不愿意下葬,显然,这件事还没完。
郑琰回去后整日闷在殿里喝酒,姜冕来看过他几次,他每次都冷嘲热讽把姜冕气走。
如此过得几次,内侍都看不下去了。
这日郑琰醉酒后刚醒,又开始要酒喝。
一名内侍抱着酒来,郑琰拎过酒坛就喝了起来。
内侍看着他这模样,犹豫许久,最终还是忍不住开口了:“郑大人,其实君上他……不是在偏袒丞相那些人。”
“哦。”郑琰冷漠地应了一声,根本没把他的话听进去。
“郑大人,我虽然只是一名内侍,只知道伺候人……”
内侍小心地觑着郑琰的表情,说:“但是我从小就在宫里伺候,见得多了,也渐渐明白了一个道理,哪怕是一国之君,也不能随心所欲的。”
郑琰喝酒的手蓦地一顿,他看向那内侍,道:“你继续说。”
内侍:“我虽然不明白君上为什么要阻止你,但我知道,他这么做一定是为了你好。
郑大人……君上这段时间为了……为了……跟所有人为敌,吴大人说,他已经很长一段时间夜里睡不好了。
其实,君上他……真的很在乎你。”
内侍说完,观察着郑琰的神情,最后行了一礼,走了。
郑琰保持着那个姿势没动,他怔怔地望向殿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深夜,姜冕毫无睡意,他还在为丞相去世的事头疼。
他们将丞相的棺椁放在府门外,就是要等姜冕给他们一个合理的交代。
姜冕一日不能让他们满意,丞相的尸体就一日不能下葬,他姜冕,就要一日受人戳脊梁骨。
内侍忽然来报,说是太傅来了。
太傅是姜冕的老师,姜冕的毕生所学具是太傅所传授的,是以姜冕一直以来很尊敬他。
他这么晚来,一定是找姜冕有什么事,姜冕忙让内侍将他请进来。
太傅来了以后要行礼,被姜冕扶住了。
太傅亦是鬓发斑白,已逾花甲之年。
姜冕扶着颤颤巍巍的太傅,走到案几后坐好。
“君上可知,老臣深夜前来所为何事?”太傅坐定后,看着姜冕。
姜冕跪坐在太傅身边:“是为了丞相的事。”
“君上,你三岁便启蒙了,”太傅看着姜冕,那语气颇有些无奈和痛心,像长辈对晚辈的谆谆教诲:“先帝当年更是昭告天下,你便是我大楚未来的王。只可惜……”
太傅说着,话音倏地顿住,随后又道:“世人都知道殿下天资聪慧,过目不忘。
可只有我知道,哪怕是天赋异禀,但是想要成为一国之君也不是这么容易的。
那些年,殿下为了成为合格的太子,不让先帝,不让整个楚国百姓失望,有多努力,付出了多少心血,吃了多少苦。”
外面,郑琰抬手,制止了刚要开口的内侍,内侍了然,点了点头,不说话了。
太傅说着,他看向姜冕的眼神带着点恨铁不成钢的痛心和恼怒:“难道殿下现在要自毁长城,让自己当初的努力白费。
然后告诉天下人,我大楚那个天资聪慧,温润如玉的太子殿下,其实是个为了儿女情长,不顾家国大义的草包吗?”
“……”姜冕沉默地听着太傅的话,半晌,他伏首,颤声道:“还请太傅教我。”
“君上聪明绝顶,还需要我教吗?”太傅看着跪伏在自己面前的姜冕,说:“他们想要什么,君上心里比谁都清楚,不是吗?”
姜冕:“……”
太傅等了良久,见姜冕不吭声,只得道:“他们哪里是真的想要一个交代?
一朝天子一朝臣,说到底,他们如此借题发挥,是想借的崔封的死,在新的政权中让崔氏能竭尽所能地获取最大的利益,让崔氏家族的利益最大化。
这样,他们就能一如既往地稳住他们在朝中的势力了。”
“不……”姜冕见再也躲不过去,终于不装听不懂了:“太傅,我不能封崔氏的女儿为后。”
太傅:“是为了那名刺客?”
姜冕没有回答,太傅忽然语重心长地叹了口气:“君上,人力有时而穷,哪怕你是一国之君,也不能为所欲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