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立刻从飞机上下来。】

裴闻声倏忽起身，从狭窄的前后椅夹缝间硬是挤了出来，巡查一圈回来的空乘见状，快步追来。

“先生，请回到座位！我们马上就要起飞了。”

裴闻声说：“我不飞了，我要下去。”

空姐说：“先生，飞机马上就要起飞了，您先坐下，有什么问题可以跟我说说，我们会尽力帮您解决的。”

裴闻声说：“我有急事，十万火急。”

空姐试图劝说：“先生，我们已经进入跑道，如果您现在下飞机，所有人都要重新安检上机，确保没有安全隐患。这样很可能会导致航班延误。我们能不能帮您联系地面工作人员，看看有没有其他解决方案？”

邻近的乘客听见他们的对话，大声嚷嚷：“搞什么啊！等了那么久不飞，又要我们下去！”

机舱里顿时炸开不满的声浪：“什么，要下飞机？！”“有病吧！”“等了三个小时又要重检？”

手机在掌心疯狂震动，裴闻声突然踉跄着扶住隔板，脸色煞白如纸。空姐惊呼着要来搀扶，却见他膝盖一软——

“砰！”

年轻人膝盖一软，直挺挺地朝前载去。

“快！轮椅！”

五分钟后，轮椅在廊桥飞驰。轮椅上的年轻人脸色苍白，双目紧闭，颓然地垂着脑袋。

“快，快把人送到门口，我马上联系救护车！”

空乘满头冷汗，正在拨号的时候，忽然袖子被旁边横伸过来的手轻轻一拉。

轮椅上的年轻人睁开眼睛，气若游丝：“谢谢，不用打电话了。”

他惨然一笑：“老毛病了，缓缓就好……我包呢？”

空姐还是刚过实习期的新人，没想到上班没多久就遇到这种突发状况，一时有些六神无主：“在这里，你晕倒的时候背着它，我帮你带下来了……我还是联系医院吧，你看起来脸色很不好。”

裴闻声心道谁干这种缺德事都会脸色不好，缓缓坐直了身，瞥了身后推车的另一名空姐一眼。

在空姐惊诧的目光中，方才还奄奄一息的年轻人一跃而起，抓起背包拔腿朝门外跑去，一溜烟就没了影子。

空荡荡的轮椅旁，只留下两人面面相觑。

【第二步，找一辆车，用最快的速度赶到桂岭。】

送机的出租车缓缓停在路边，客人麻利地提着行李下车，在车门即将关上的那一刻，一只手按住了车门，裴闻声笑了笑，钻进车里。

司机抬眼望向后视镜：“去哪？”

裴闻声从后视镜回望他，想起李良屹电话里急促的话：

“竞技赛临时改设在桂岭。这三天里，主办方会安排接待从机场到达的参赛者，一旦你在机场被人认出来，有心人随便一查，就会发现你没在索特里亚包机乘客的名单里，你从洪城出发的事就瞒不住了。”

“我现在赶紧想办法包机飞过去，你给出我记住，就是天塌了，你也是一直呆在索特里亚，直到这几天才跟着我的飞机来参赛的，记住了吗？”

【最后，在我到桂岭之前，别让人看见你！】

远处太阳西斜，光透过窗洒入年轻人的眼里，让黑沉的眼眸流溢出琥珀般的色彩，他顿了顿，报了一个地名。

出租车一路南下，中途换了四辆车，从傍晚毫无停滞地开到第二天清晨。晨雾中，桂岭的路牌在晨曦中泛着冷光。

裴闻声听见前排的问话声，睁开惺忪的睡眼。

“已经到桂岭了，你要到哪啊？”司机又重复了一遍。

裴闻声低头，给李良屹发个了信息。对面估计还没起，等了几分钟也没收到回复。

按照起飞的时间估计，李良屹会在今天下午之前抵达南陵。在这段时间里，他只要找个地方闭门不出，就能顺利度过这险之又险的十八小时。

“去老城区。”裴闻声把帽檐压得更低。后视镜里，司机狐疑地打量着他，最终没有发问。

车驶入市区，随着天色放明，路上的人和车也多了起来。

城中村的早市正热闹，污水横流的巷子里飘着油条香，穿睡衣的大妈拎着塑料袋骂骂咧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