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有某种不可名状的存在,正蚕食着他的意识,还有某种更珍贵的东西。
最后一刻,裴闻声看见无数发光的水母在四周漂浮,伞盖下垂落的触须组成了一条闪烁的光路,恍惚中看见了王章的脸。
他张了张嘴,意识通向更深处的黑暗。
“哗啦——”
江何是被细沙灌入指缝的触感惊醒的。他猛地呛出一口咸涩的海水,艰难地撑起上半身。月光下,沙滩泛着银灰色的微光,湿透的衣料黏在皮肤上,沉甸甸地往下坠。
他抬起头,看见了裴闻声。
那人盘腿坐在三步开外,一身高定西服如今皱得像块抹布,浸透了海水和沙砾,凌乱的发丝垂在脸侧,鞋子早已不知所踪,脚踝上还带着被礁石割裂的血痕。
这样走在路上,甚至会被人认成逃荒的难民。
可他的姿态却依然傲慢。
他撑着下巴,微微弓着背,目光投向远方的海平线,像一位被废黜的君王,独自坐在荒芜的领土上,沉默地凝视着曾经属于他的王国。
江何的心脏猛地一缩,莫名涌起一种微妙的熟悉感。
远处的海面翻涌着,偶尔闪过一道磷火般的浪线,索特里亚风暴角的灯塔在黑暗中固执地亮着,像一只永不闭合的眼睛。
“看够了吗?”裴闻声突然开口,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
“我脸上是长珊瑚了,还是怎么的?”
江何:“……”
一瞬间,无数记忆碎片在脑海中炸开,他的表情空白了一秒,但很快被强行压下,只剩下冷硬的平静。
“王章。”? 他沉声开口。
王章森然一笑,转过头来,眼底浮动着某种近乎愉悦的神色。
“哥哥。”? 他慢悠悠地应道。
?“光膜确实能灼伤灵魂。”? 江何的声音很稳,但指节已经无意识地攥紧,沙粒深深嵌入掌心,??“他的意识呢?”?
王章耸了耸肩,“他沉睡了。”?
灵魂灼伤到极致,才会陷入沉睡。这是最后的自我保护机制。
王章在肉身尽毁的时候,灵魂也并没有因此陷入沉睡,尽管有其他因素的影响,但也足以说明,裴闻声此刻的状况非常糟糕。
但饶是强大如王章的异象,灵魂的修复速度也是极其缓慢。
裴闻声的意识恢复又需要多久?一天,一个月,或是一辈子?
更糟的是,他可能本来就……
江何的血液一寸寸冷了下去。
王章歪着头打量他,忽然嗤笑一声。
“他早就料到了。”? 他懒洋洋地说,??“如果他沉睡,就由我来接管这具身体——这是我和他的约定。”?
?他轻飘飘地提醒:“哦,对了,还是我把你从地底下拽出来的。当初的承诺,你不会这么快就忘了吧?”?
“我会把他送回南陵。”? 江何一字一句道,??“而在你做出任何出格的事情之前,我也不会对你下手。”?
他微微眯起眼。
?“那么,你的承诺呢?”?
王章大笑起来,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还完好无损地站在这里,不就是我最大的诚意吗?”?
“王一诺千金,况且对于我的盟友,我一直很有信誉。”他退后一步,歪着头,“既然他想回家,我就会带他回去。”
“所以——”? 他拖长音调,??“接下来就看你的了,江监察。”
“伊斯坦布尔的飞机,什么时候能准备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