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哟，云东来了，临江市距离省城那么远，你肯定是天没亮就动身了吧，辛苦你喽。”

鲍乾清满面春风起身握着秦云东的手，说着贴心的话。

唐群峰却板着脸，充满敌意地一动不动。

“鲍书记，我再辛苦也得来啊，唐群峰同志亲自下令，我要是不奉召赶来，谁知道会不会就要在省城建一座风波亭了。”

秦云东毫不避讳地当面挖苦唐群峰。

唐群峰不甘示弱地嘲讽道：

“秦书记自比岳飞真是好大口气，但愿精忠报国不是刺在后背，而是应该在心上。”

“二位，不要有这么大火气嘛。云东坐吧，吃过早饭了吗？茶几上有桃酥，味道还不错。”

鲍乾清像皇帝一样面南背北坐下，脸上的笑容非常慈祥。

他的双手搭在沙发扶手上，看看左侧的秦云东，又看看右侧的唐群峰，轻咳一声首先发言。

他先肯定了秦云东到欧洲取得的成绩，完美地平息了和高卢国的争端，维护了交通集团的利益，并获得了高卢国的投资。

但话锋一转，又转述了唐群峰的观点，指出秦云东在高卢国接受采访中有违规之嫌，昨天对唐群峰同志的态度也很不妥当，要求秦云东给出解释。

“群峰、云东，我有句话放在前面，同志之间出现矛盾很正常，解决办法也很简单，对问题不藏着掖着，摊开来讲清楚。本着团结目的，我希望你们能批评与自我批评相结合，冰释前嫌，携手为我省的经济建设再做出贡献。”

鲍乾清用裁判的语气先奠定谈话基调，微笑着看着两人，等着他们再激烈碰撞。

秦云东伸手掰开一块桃酥放进嘴里，看唐群峰的神色并没有什么怨恨。

“老唐，十年前你主政沿海市，曾将七家国有企业打包出售给外资财团，换来全市gdp两年暴涨137，赢得‘拼命三郎’的称号，对吗？”

秦云东出人意料的平和，让鲍乾清和唐群峰都很意外。

而且，秦云东回忆的往事，正是唐群峰的高光时刻。

“是啊，那时候沿海市和省里的干部大多数没有市场观念，我也是顶着层层压力，豁出命去干的，当时我甚至都已经做好蹲监狱的准备了。”

唐群峰的语气也变得缓和很多。

“老唐，你当年的改革震动全国，我很好奇，你明知道改革不合规，为什么还是冒险去干，到底图什么？”

秦云东又掰了一块桃酥塞进嘴里，像是随口在聊天。

“我已经看出国有企业是市场化的拦路虎，只有民营企业才能激活市场，爆发出强大的动能。改革总要有人第一个吃螃蟹，我坚信自己是对的，能为沿海市的发展打拼出新天地。”

唐群峰沉浸在过去辉煌的回忆中，慷慨激昂地给出答案，全然没有发现他掉入了秦云东挖的坑。

鲍乾清轻轻摇摇头。

唐群峰智商很好，但情商明显不足，居然说完还不知道自己已经中计。

秦云东拍拍手上的桃酥渣，端起青瓷茶碗喝了一口茶。

“老唐，你当年为了改革，即使不合规矩也要勇往直前，我非常佩服你的勇气。今天我为了力压高卢国就范，只是说了不合规矩的话，你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抵触，我真是百思不得其解，请你指教。”

“我……”

唐群峰这才意识到自己被逻辑困住，想要辩解却无法自圆其说。

“老唐，十年前你是第一代改革者，确实要冒着很大风险。十年后，我是第二代改革者，要为我国企业立足世界市场拼杀，但国际市场很复杂，没有现成的经验可用，只能不断探索尝试。难道你不能理解其中的难处？”

秦云东放下茶碗，指了指办公室墙上鲍乾清写的一幅书法——“改革风劲，百舸争流”。

他不需要再说什么，鲍乾清和唐群峰自然都知道他的意思。

鲍乾清看唐群峰已经输定了，便抢先表态：

“大家都很难，那就一起勉为其难。非常之事，非常之时，需要用非常手段。云东，我理解并支持你。群峰同志，秦云东在欧洲的答记者虽有瑕疵，但瑕不掩瑜，咱就到此为止吧。”

鲍乾清用力挥了挥手，作出最终裁决。

唐群峰也没啥可说的，只能抽着烟默认。

秦云东知道唐群峰找茬目的没有达到，便主动为昨天对唐群峰的态度而道歉，算是给唐群峰找了一个台阶。

“你们看看，我就说过嘛，只要大家能精诚团结，什么矛盾都可以化解的。咱们用时半小时就获得了皆大欢喜的结果，说明咱们这个班子还是积极向上，大有作为的。”

鲍乾清为自己控制着主导权而满意，他帮了秦云东一个大忙，避免他可能受到处分，那么秦云东应该要对他投桃报李答谢才对。

秦云东看看腕表：“二位领导如果没有别的指示，我还有点事……”

他早就料定可以轻松过关，看一场风波已经化解，便想尽快结束谈话去见苗英杰。

“云东，今天下午三点省房地产投资集团和欧洲鼎盛财团有一个签约仪式，希望你到时候也参加一下。”

鲍乾清微笑着发出邀请。

省房地产集团把省城十二处优质地块打包，委托给鼎盛财团从欧美债券市场募集资金，乐观估计可以得到五百亿欧元的投资。

鲍乾清介绍的时候双眼都在放光。

省房地产投资集团首战告捷，事实证明土地证券化的思路是成功的，迅速可以实现土地增值和变现。

如果推而广之，包括临江市在内的其他地市都参与进来，便可以轻松实现全省gdp超过百分之三十以上的增长。

秦云东明白鲍乾清邀请他参加的意图，无非是让临江市起带头作用。

秦云东随口找了一个理由：“鲍书记，我等一会儿就要赶回去，上级派工作组视察临江市，检查月底在临江市举办的全国会议的准备工作，我不出面陪同不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