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谷之内,一池瘦长冷溪,沿着山谷继续深入,不知多远。
池边,靠着一只梨木小舟,舟上一身着青衣的半大少年,朝着四人规矩行礼。
自有舒素心上前,接过那少年递过来的三枚梨木牌子,便又转身,笑道,“不好意思,妾身还需要去宗门回禀些事情,就只能先送到这里,接下来,三位可乘舟溯溪而上,鄙宗已为大家安排好了住处”
说着,便将木牌一一交代三人手中,这才告辞而去。
相送舒素心离开,三人这才登舟。
此地乃是琉璃宗腹地,只要自己不找事,自然不会有什么危险,也用不着施展什么法术手段,无忧凡心,也不多言语,各自斜靠赏景休憩。
竹篙撑动,小舟水中游,花木两岸走,有小鱼儿戏水逐落花,有岩壁嫩苔滴春露。
转过一段窄岩,水面便开阔起来。
却觉一道神识瞬息扫来,颇为无礼的扫了个来回,这才退去。
丁辰和虞神歌都是不由蹙眉,倒是朝颜不动声色,暗自传音道,“应该是太岳宗的铁心童子窦磐,为人孤傲蛮横,不太讲理,他亲爹乃是炼神后期修士,两位还是不要多计较了!”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也只得压下不悦。
小舟又行一段,水面已经宽阔如湖,岸边亭台,三五对坐闲聊,花树小径,偶见人影漫步,虽都并未刻意显露修为,但也不难感应到,不是元婴就是气息不弱的金丹后期修士。
丁辰目光扫过,不由小声嘀咕,“也不知此次花会来了多少人?”
“七八十人吧!”
似乎自之前论诗之后,朝颜话倒是多了些。
丁辰闻言微惊。
“也不一定全都回来,能来一半就不错了!”
朝颜颔首,同时又是略微侧头,眼神扫了下坐在最前面的虞神歌,转而暗自传音道,“不过,即便不会亲自来,也会派一些不错的金丹弟子来捧场,便如这位神歌仙子,便是代表他兄长虞神傲而来”
丁辰点了点头,这个,他倒是听舒素心提过,正想向朝颜打听打听来的都是些什么人,小舟已经往岸边靠去。
再度弃舟登岸,仍由那撑船的少年引路,穿花径而过。
沿途遇到之人,竟然大多都认识朝颜,连虞神歌都和几个打了招呼,倒是丁辰,一个都不认识,也没人介绍,成了个跟班儿。
转至一处山坳口,就见七八处阁楼,依山而建,掩映林间,又见翠竹遮窗,飞檐傍花,着实是精巧别致。
“江前辈,舒长老特意交代,前辈可能需要静修几日,便特地为您安排在了青昙斋,便是最里间那栋”
那少年恭声道,同时还指了指。
“小谢小哥!”
丁辰点头,便向二女告辞。
此二人的住处并不在此处,丁辰也是乐得如此,虽说相处一日还算融洽,但还是不要住得太近为好!
山谷内青石小径蜿蜒,小径两边青竹翠柳,倒是与山上花树映衬,已是午后,虽然山坳本有些避光,倒也不显得十分阴暗。
来至青昙斋前,就见大腿粗的柱木撑起一座吊脚楼,前楼悬空,后半夹在山坡,整体呈“凹”字形。
扶梯而上,入门明堂,左边是茶室,右边是书房,穿堂而过,出廊下,便是后院,左右又各是一间厢房,院后也无后山墙,正对后山,满山梨花。
又见那园中一丛矮竹,竹下一株青蕊昙花,已有花苞低垂,叶润似玉。
此花也算是难得的奇花异草,但丁辰的目光却是落在那矮竹之上,根似蛇盘竿青黄,叶似飞针细柳长,却正是寻常难得一见的“千古竹”!
“千古竹呀千古竹!”
虽然如今,他已经知道,常真人那道残损神魂离散,多半是无法避免了 ,但丁辰心下仍是不由哀叹,若是能早一步寻得这千古竹,或许呢,万一呢
身子恍若都软了几分,扶着廊柱坐在廊下。
目光扫过那青蕊昙花,抬望眼,后山梨花,似崖上雪,迎风零落,好半晌,心绪才平复下来。
也不进屋,取了蒲团,就地席坐,徐徐将上清长春功锻神篇催动起来。
或许是花雨沐浴,沁香宜人,又或是为了结婴,疲惫数年,未得修养,一朝心静归宁,便觉神魂春困,没过多久,竟是沉沉睡去。
这一睡,便是到了次日清晨。
醒来之时,自己已经四仰八叉躺在廊下,不由自嘲一笑,翻身而起,却是初春露重,衣衫都润湿了,也好在自有真元护体,肉身强悍,不然还得风寒一场。
一边缓缓催动法力,化出暖意,一边在庭院施展拳脚,推云揉风,片刻之后,便觉浑身干爽,精神抖擞。
楼在山中,山在花中,花楼相映,山花相映。
丁辰也不出门,也不修炼,就此闲坐赏花,修身养性,烹茶煮酒,自斟自酌,困了就睡,睡醒了就继续偷闲。
这一闲,便是七日过去。
待收到传讯,说是明日镜湖相会,这才想起还有这档子事儿。
虽说是去凑个热闹,但万一真有需要,若是全无准备,倒像是不给琉璃宗面子了,只是这音律一道
丁辰想了好一阵,却是突然灵机一动,连忙翻找自己储物戒指,好一阵子才翻出一只手臂粗的竹筒,自其中取出一卷布帛。
灵力浮空一打,布帛展开,其上鬼画符一般写满密密麻麻的字迹,还有几处修改涂抹的痕迹,却正是当年,在青木居士的花木禅房之中,蓝绍和朱泾二人找到的那卷琴谱。
当然,那两人后来均被丁辰所杀,这琴谱自然也落入他的手中。
这种古琴的减字谱,只要掌握的规则,但也不难看懂。
到底是元婴修士,领悟能力自是不凡,看几遍,有了个囫囵印象,倒是来了些兴致。屋中正好有把青桐七弦琴,摆将出来,就着花香便也不用焚香,邦邦邦拨弄一阵,眼见有几分熟了,兴致也淡了。
无趣的坐回榻上,却是轻笑出声。
恍惚间,竟是想起三四岁时,母亲似乎也有教过自己唱曲儿,最后只得出一个结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