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绥在梨香院用罢午膳,正陪着雪姬闲话,只见锦书疾步而入,附在她耳边低语几句。
“办得利落!”
薛绥立刻起身,叮嘱雪姬好生歇着,便带着小昭出了门。
刚走过仪门,便见薛庆治眉头深锁,神色凝重地负着手从外面回来,将她拦了个正着。
“又上哪里野去?”
西兹死士猖獗,各府女眷都禁止外出。
“老大不小了,倒愈发没了规矩。你看看你,哪里有王府内眷的样子?”
喜欢的怎么看怎么喜欢。
不喜欢的便是喘口气,都嫌碍眼。
薛绥静静而立,淡淡笑着,一言不发。
薛庆治训斥两句,看着她静雅的笑容,忽然觉得一阵心虚,脸颊上火辣辣的。
他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都是自己的女儿,个个乖巧听话。偏生这个老六,常常让他有一种捉摸不透的压迫感,很不舒服。
他摆摆手,懒得再拐弯抹角。
“王爷染恙,你身为王府夫人,也该要拎得清轻重。还不快些回去侍疾……”
薛绥正不知如何搪塞,闻声忙不迭应下。
“父亲教训的是,女儿这便回府。”
她福了福身,挺直脊背款步而去。
薛庆治望着青石板路上越去越远的身影,忽觉这女儿像极了无根的浮萍,看似随波逐流,无人可依,却自成江海,难测深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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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绥没有直接回王府,而是去和文嘉碰面。
马车一路疾驰,很快便到了护国公主府。
这是李扶音受封护国公主后,皇帝新赐的一座府邸。
此刻,府里白幡招展,廊庑皆素,铜炉里焚着安息香,透着几分森冷。仆役、管事婆子来来去去,都披着孝衣。
文嘉一身孝衣不戴珠翠,迎至垂花门来。
“平安,你可算来了。”
二人执手相握,指尖皆是冰凉。
文嘉引她入暖阁,摇光已烹好新茶,茶烟袅袅中,他悠然自得。
“十三此计,环环相扣,妙极!”
薛绥欠身浅笑,“全仗师兄鼎力相助。”
文嘉虚扶其臂请她入座,亲手执壶倾盏,语气很是忧虚,“我听说抓到西兹死士的首领哈克木了。可是,那阿史那狼子野心,连同胞手足都能毒害,又怎会顾及哈克木这个大外甥的性命?”
薛绥拨弄一下茶盏,浅浅带笑。
“人他可以不要,火药他不能不要……百桶火药加一个亲外甥,换一个少不更事的孩童,这买卖划算得很……”
说罢,她转眸凝视,问摇光。
“转运的火药都安置妥当了吧?”
摇光好整以暇地颔首,“放心,我做事,素来滴水不漏。”
薛绥勾唇一笑,“那我们便依计行事。传信给阿史那,送回妞妞,且将潜伏在上京城里的死士悉数召回,那哈克木和火药都能一并奉还……”
摇光:“西兹人狡猾多疑,我们得想个周全的法子。”
薛绥道:“先放出风声,就说太子截获的货物里藏有密信,坐实西兹王杀父篡位,谋逆之举……等舆论沸起,外有大梁出兵应战,内有阿蒙拉赫旧党举事,赤水城人心惶惶,阿史那也没有别的出路……”
“太子?”文嘉有些诧异。
摇光也瞥了她一眼。
“你是说,以太子的名义,与阿史那做这个交易?”
薛绥淡淡地道:“旧陵沼身在暗处,不必涉险蹚浑水。如今全上京人都知道,是太子带东宫六率在永定河围剿西兹死士,生擒首领哈克木。救回皇孙的天大功劳,自然也应当记在太子的头上。合理合情,不会令人生疑……”
摇光点了点头,觉得她说得对,又觉得有哪里不对……
文嘉轻轻绞着帕子,神色焦灼不安。
“就怕阿史那狗急跳墙,害了妞妞……”
薛绥没有办法承诺万无一失。
但看着文嘉眼中蓄满的泪光,她只得安慰。
“阿史那是个聪明人,他若想保住自己的王位,便不会搬石头砸自己的脚,伤害妞妞对他没有好处,妞妞只是个孩子……”
文嘉紧张地点头。
薛绥理解文嘉的心情,安抚两句,又扭头问摇光。
“近来玉衡师姐在做什么?”
摇光笑应,“玉衡师姐前些日子传信,说是去岐山采药去了……”
“是吗?”薛绥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