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月盈边哭边笑,忽地瞥见铜镜中自己扭曲的面容,与当年被大夫人逼着喝下毒药的生母,竟有七八分相似,都是一样的绝望,一样的无助。
“他会来吗?”
“会来吗?”
“何人怜我……”
“何人来怜惜我……”
清红全然听不懂少夫人在说些什么。
今日在流觞宴上,少夫人作的那首诗,听着便让人觉得伤感,如今看她流泪,清竹也跟着揪心难过。
夫人莫非是伤心过度,糊涂了?
她道:“五爷虽说从大狱出来后,性子比从前急躁了些,但对少夫人还是万般疼爱的,并没有不闻不问,少夫人要放宽心,保重自己的身子……”
薛月盈默默垂泪,摇摇头,“你们都下去吧。”
这个小院离水畔最远,也是王府别苑里最僻静的一处所在。
不像大姐姐为薛六安排的住处,那庭院宽敞,景致优美,与这里的孤寂全然不同。
她如今这般委屈,万事低人一等,全怪薛六……
“叩叩叩——”
一阵轻柔的敲窗声,打破了夜的寂静。
薛月盈心头一颤,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
“何人?”
只听男子的声音低沉传来:“我。”
她知道是谁来了。
一颗心狂跳着,慢慢推开窗户,眼泪跟着落下。
“你……可算舍得来了,也不怕沾了我身上的晦气?”
她的声音沙哑无力,强装镇定,却抹不去那几分委屈。
男子微微一笑,越窗而入,解下滴水的斗笠。
他没有带伞,头发和衣服都湿透了,显然是冒雨赶来,浑身上下都散发着雨水里潮湿清冷的气息,衬得那张脸愈发俊朗。
不是魏王李炎,又是何人?
“清波照影无人顾,空守幽池怨夜长。顾少夫人作那样的诗,不就是想我来?”
薛月盈泪如泉涌。
“你听懂了我的苦,却不顾我的死活,你好狠的心肠……”
李炎一脸笑意,看上去很是不正经,“我狠我毒,如何比得了你?你不是说肚里怀的是本王的孩儿,却匆忙嫁给顾介?”
薛月盈委屈地抽泣,“王爷还说?不全是因你不肯娶我?我不嫁顾五郎,又能嫁给何人?”
李炎没有说话,一把将她拥入怀中。
他的体温透过湿漉漉的衣服传递到薛月盈的身上,让她感到一阵不适,身子瑟瑟起来。
李炎低头,看着她隆起的小腹,语气带着关切。
“不喜欢吗?”
薛月盈用帕子抹了抹眼泪,轻轻推开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裳。
“你走吧。我这个样子,也是侍候不了你……”
“我是那种只图床笫之欢的人?”
“你是。你一直如此。快走吧,若是被人看见,王爷无人敢说,我却更为难堪了……”
李炎听她埋怨,不由轻笑一声,“放心,周遭的侍卫都被我打发走了。眼下只有你我二人,说说体己话,也无人知晓……”
薛月盈低下头,摸了摸自己的脸,不与他对视。
她知道自己此刻的模样一定很难看——哭得双眼肿胀,头发凌乱不堪,妆容斑驳,人也憔悴,早不是当日娇俏模样……
于是心下也不免生出了一丝狐疑。
她问:“当日你都不肯顾惜我半分……今夜为何又来找我?”
李炎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听她声音颤抖,望来的眼神里充满了不安,微微一叹,再次将人搂入怀里。
“说来是本王负你……”
“我如今处境艰难,当真是苦。求王爷垂怜……”
薛月盈的语气很轻,几乎听不见,
李炎轻轻拥住她,没有回答,避重就轻地拨开她纠结缠绕的乱发,低头吻了下去。
薛月盈低低哽咽一声,身子发软,投入他的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