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镜映出帝王扭曲的面容:“再派一队死士去荆州。若暗杀不成……”
他压低声音,吐字如冰,“那就以荆州王勾结山匪谋害梁州王为由,正大光明将其捉拿,押解回京受审,然后在途中……”
景帝眯了眯眼,眼神犹如一柄利剑直刺人心。
“臣明白!”
御林军统领抱拳,狠狠点头,转身走了出去。
御书房外忽然雷声大作。噼里啪啦的暴雨来得急骤,雨点砸在琉璃瓦上如同敲打战鼓。
景帝走到门前,望着雨中模糊的宫阙轮廓,忽然想起小时候,自己与荆州王在先帝膝下听讲《治国策》的场景。
那时,荆州王刘衍总爱跟在他的身边,往他的袖子里偷藏糕点。
如今,为了稳固那个位子,他也必须将荆州王偷藏起来,藏在地下三尺的地方,永远不见天日……
“轰隆!”
这时,一道惨白的闪电划破铅灰色的天幕,随即炸开的惊雷震得宫墙上的琉璃瓦簌簌作响。
景帝一个激灵,这声炸雷便像是上天对他方才念头的回应。
“陛下,进屋吧!当心着凉。”
太监总管李忠心弓着身子从雨幕中碎步而来,手中油纸伞上的雨水在金砖地上汇成了一道细流。
这位伺候过两朝君王的老太监眼角堆着皱纹,青白的面庞在闪电映照下更显憔悴。
“陛下,宫门侍卫来报,长乐郡主又在宫门外……”
李忠心的声音像他弯腰的弧度一样谨慎,“这回带着先帝赐的玉如意,说是非要见着陛下不可。”
景帝猛地挥袖,转身走向书案。
“哼!这些糟心事怎么堆在了今天?就不能让朕舒心一点吗?”
他盯着窗外被暴雨摧折的花枝,气不打一处来。
“朕说过多少遍了,朕登基以来,从未封过什么长乐郡主,大景朝也没有长乐郡主这号人物!让她滚吧!”
“是!老奴这就去让她走。”李忠心又撑着伞往宫门口走去。
雨幕中的长长宫道仿佛没有尽头,李忠心撑着伞的背影渐渐佝偻,官靴踏过积水时带起的泥点沾湿了他绯红的袍角。
远处传来的哭骂声越来越清晰,像钝刀般割裂着雨声的帷幕。
“睁开你们的狗眼看看!这玉如意上刻着的‘御赐’二字!”
长乐郡主攥着翡翠的手上青筋暴起,玉如意上镶嵌的明珠在雨中泛着凄冷的光。
她淡绿色的襦裙早已湿透,发间的金钗垂下的流苏被风吹着,纠缠在苍白的脸颊旁。
镇守宫门的侍卫铁塔般纹丝不动,雨水顺着铁甲凹槽汇成细流落在青石板路上。
“末将只认当今陛下的令牌。”
“郡主!”侍女明月举着的油纸伞被风吹得东倒西歪,她左脸鲜红的掌印甚是明显,“大夫说您寒气入体再不能受凉,咱们回……”
话音未落,长乐郡主反手又是一记耳光,“贱婢!滚开!”
“啊!”
明月惨叫一声,踉跄着跌进水洼,伞骨断裂的脆响淹没在雷声中。
“连你也敢来管束主子?本郡主今日非要进宫面见陛下!”
她突然扑向宫门,镶玉的指甲在侍卫的铠甲上刮出刺耳的声响。
“让开,你们让开。让本郡主进去。你们不认识我是郡主吗?”长乐郡主满面泪痕,声音凄厉。
李忠心赶到时,正看见昔日金尊玉贵的郡主,在雨幕中像个市井泼妇般捶打着一动不动的侍卫。
她孔雀金线绣的披风拖在泥水里,发髻散乱犹如疯妇。
“郡主。”李忠心的声音被雨声削得单薄,“老奴方才又去禀报过……”
“你这老阉奴定是没说清楚!”长乐郡主猛地抬眼看向他,赤红的眼睛盯着太监绯色袍服上的云雁补子。
“你明知道以前本郡主进宫从不用禀报……”
说到这里,她突然哽住,雨水混着泪水在尖瘦的下巴处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