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里传来一声很轻微的自嘲。
“我不知道事情怎么发展成这样的。我以为同类这两个字就够我们拥有一个开始……”虽然闻不到味道,但段成聿说话的语速和醉意朦胧的神态都泛着酒气。
他说:“我有过朋友,家人,同学,同事,合作伙伴,但从来没有人说我们是同类。和一个人共享秘密是很私密的事,我以为我对你来说是不一样的。到头来我不过是平行世界里那个段成聿的影子是吗?”
“如果,如果你恢复记忆的同时记起了和他在一起的七年,如果现在在这里恳求你同情的是他,你会对他说出不一样的话吗?”
林麓睡眼朦胧地摇头:“我不知道。但结果是显而易见的,我在这个世界,就不可能和他有什么发展。”
“如果他也穿越过来了呢?如果你还可以穿越过去呢?如果让你在他和裴译州之间选一个呢?”酒气让他固执劲上头,段成聿非要问个是非黑白出来。
夜晚真是人类感情最丰沛的时候,大脑对情绪对爱的刨根问底的执着程度,能超越学者对物理数学的百年研究。
尽管现在看来,这只是一个普通的夜晚,一通普通的电话。
她沉默很久,好像在思考着每个答案会带来的不同结果。
可是薛定谔的猫也有被打开箱子注视的那一秒,而她其实早就知道唯一的答案。
“我会选裴译州。”林麓声音轻轻,却很肯定。
说完后自己开始走神。
段成聿的喉咙里挤出一声无意义的闷哼,没再趴着,手肘撑起来,两只手支着低垂的头,只能看见手背上隐忍的青筋。
“有时候喜欢上一个道德感高的人,反而会觉得痛苦,”他说,“反而会想,如果你是个朝三暮四,寡廉鲜耻,以自我为中心的人就好了,这样起码我还有机会。”
谁愿意自己喜欢的人朝三暮四,寡廉鲜耻呢?只是实在没办法了,他的身份没有天时地利人和,就永远插不上队。
林麓没回应这句话。
她并没觉得自己道德感多高,只是在做一个正常人而已。
段成聿又喃喃自语道:“看来我这通电话应该打给裴译州,问问他,当年是怎么求得你蒙蔽住自己的道德感,和他在一起的。”
“……你尽管打过去。”她还没听过这两人骂脏话呢,说不定是个机会。
侧睡有点压脸蛋,林麓翻了个身,重新把被子掖得密不透风。
“十二点半了,可以睡觉了吗?”
电话里的声音幽幽:“你睡得着,我睡不着。”
“你不是说我道德感高?对谁都说老实话,就不会有什么愧疚害怕不甘心的情绪,能一觉到天亮。”她边说,边叹着气伸出一只手在手机上点啊点。
视频里能看到她的动作,段成聿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侧头盯着她看,问:“你在做什么?”
“半夜酗酒很危险的,我正在找人上门确认你的情况,上次你那个朋友好像加了我好友来着。”
“不用,我没事。”
“一半以上的人出事之前都爱说这几句话。不用觉得被我拒绝了不好意思。”
段成聿用实际证明他没有不好意思,拒绝了叫朋友上门探望的好意,提要求说——
“只要这通电话一直通着,我出事你也会知道的。麓麓,最后求你一次,我不想带着被抛弃的情绪去做和你相关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