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阎也没想着长久占据黑水城,再加上他行事颇为狠辣,
所以这种误解几乎根植在了所有见到过他开展公审、毫不留情杀戮的城中百姓心中。
他怎么也没想到,在这种穷乡僻壤的地方,还会有人出现,拦住火鬼军前进的路途。
见到周阎反对,铁戊也没有吭声。
他就立在周阎身侧,雨点落在其黑铁甲叶缝隙当中,转瞬就成了潺潺小溪滴淌流入地面。
周阎轻笑一声,笼于自身的气血扩大了几许范围,很快就让铁戊的身躯变得暖和起来。
这种小恩小惠,看似无用,可天长日久之下,却是足以让铁戊为他死心塌地。
铁戊抿了抿唇,感动的同时,想要扭头去看周阎背影。
但他的目光,很快就被那老农吸引。
老农颤颤巍巍伸出还沾染有泥浆的手掌,他方才跑的急,在田埂上摔了一跤。
那瘦骨嶙峋的手掌,轻轻的贴在了一名火鬼军军卒披戴的甲胄之上。
军卒转身,看了看自家伍长,见他并没有说话,于是只得摘下自家面上戴着的火鬼傩面。
“老人家,你可是有何冤屈?”
面具下,是一张还有些稚嫩的脸庞。
宁柴是从洛川地界,一处民兵营里脱颖而出的武者,
才进入磨皮境没有多久,因着自身根骨出众,这才一路被推举进入了火鬼军。
他出身苦寒,自是对眼前老农生出怜悯之心。
老农抚摸着黑色甲叶,其上还有明显的箭矢撞出的小坑。
他咧开不剩多少牙齿的嘴巴,大笑着从粗布麻衫下取出一块用笋壳包起来的豆饼。
这是农人煮熟豆子后压成薄饼,
放凉之后,干的如同石块一般,但甚在能抵得住一天的饥饿。
“娃啊,看你也与我崽一般大,你是有出息的,莫要嫌弃我这豆饼子,
就是往年年节时候,老丈我也吃不上这么好的豆饼子,我是赶上好时候了啊”
雨水倾盆而下,击打在宁柴在脸颊之上。
他望着老农粗糙的手掌,看着其将之举在头顶,遮挡在了豆饼之上。
“老丈,军中亦有伙食,我家将军仁慈,从未有亏待过我们”
他哽咽着,有些说不出话来。
眼前老农,让宁柴想起了自己的父母,想起了村中的那些长者。
“我知道啊你们肯定是要去攻打那些老爷的坞堡吧,
这豆饼顶饿,娃子你留在路上吃吧”
“你家将军肯定是世上最好的老爷了,给我们田地,让我们吃饱!”
老丈用笋壳重新把豆饼放好,想要塞入到宁柴手中。
宁柴红着眼眶,不忍推辞,又不知如何去做,他嗫嚅道:
“老丈,我们要回”
“宁柴!”
他的伍长侧着身子从队伍当中走出,身上甲叶与他人甲胄摩擦,发出铿锵之声。
他取过老丈递来的豆饼,然后打开腰间布袋,从内里摸出一角碎银子递了上去。
这是攻打下黑水城后,周阎对麾下军卒的奖赏。
“老丈,军中有规矩,不能随意收受百姓吃食财物,这豆饼,我买下了!”
他轻柔的掰开老丈手掌,把碎银子放了进去。
那后面追来的几个年轻些的农人,已是跪倒了一地。
“宁柴,去把这些乡亲们都搀扶起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