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仁!你这是怎么了?没有找到亲家他们家吗?”
杜永仁喉咙像是被一团棉花堵住,半晌才艰难地摇了摇头。
他的双眼布满血丝,嘴角不受控制地抽搐着,脸上交织着苦涩与愤怒,声音沙哑得几乎变了调:
“一家人都是畜生!”
话音落下,整个屋子陷入死寂,唯有供桌的老式座钟滴答作响,一声声叩击着压抑的空气。
秦惠英弯腰捡起地上的筷子,手指有些发颤,在褪色的蓝布围裙上反复蹭了好几遍,声音里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
“永仁!到底怎么一回事?你慢慢说!”
杜永仁的目光扫过正在低头扒饭的杜欣荣,女儿青春的脸庞上还沾着几粒饭粒,天真无邪的模样让他心口猛地一疼。
他喉结滚动,冲着秦惠英用力眨了眨眼,眼尾挤出细密的褶皱:
“先给我盛碗饭吧!我肚子饿了!等吃好饭再慢慢告诉你!”
话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沉重,尾音却微微发颤。
秦惠英瞬间明白事情恐怕非同小可,平日里丈夫从不这般遮遮掩掩。
她慌忙起身,脚步急促地跑进厨房,瓷碗碰撞的叮当声混着锅里的蒸汽飘出来,很快端着一碗还冒着热气的白米饭回到堂屋,碗沿还沾着几粒没擦净的水珠。
杜永仁接过碗,木然地扒了两口,米粒在齿间碾成碎末,却尝不出半点米香,只觉得如同嚼着锯末般难以下咽。
明明现在肚子还饿得咕咕直叫,此刻却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死死攥住肠胃,丝毫提不起一丝食欲。
坐在对面的杜欣荣停下筷子,一双漂亮的大眼睛盯着父亲僵硬的肩膀。
她注意到父亲进门时佝偻的脊背,还有那攥着酒瓶指节发白的手,心里警铃大作。
她轻轻放下碗筷,瓷碗与桌面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阿伯!你今天去老宋家,是不是受了什么委屈?他们欺负你啦?”
少女清亮的嗓音里满是担忧,鬓角的碎发随着动作轻轻晃动。
杜永仁又扒拉了两口饭,喉结艰难地上下滑动,含糊不清的声音闷在胸腔里:
“没……没有!你别打听了,赶紧吃饭,吃好饭去上你的课!”
他不敢抬头,生怕对上女儿澄澈的目光,将真相泄了半分。
杜欣荣歪着头,睫毛扑闪着,脸上写满狐疑。
她往前探了探身子,声音放得更轻:
“阿伯!到底什么事嘛?干嘛不能和我们说说?”
堂屋里安静得能听见墙上挂钟的滴答声,她的追问像根细针,一下下戳在杜永仁千疮百孔的心上。
饭桌上骤然陷入死寂,杜欣有握着筷子的手微微发抖,章玉珠将咬了一半的馒头放回碗里,欣怡眨着一双漂亮的大眼睛。
三双眼睛如同探照灯般齐刷刷射向杜永仁,孩子们眼中满是困惑与不安。
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灶间热猪食的柴火噼啪作响,一下下敲打着紧绷的神经。
杜永仁被这灼热的目光烫得脊背发凉,喉头像卡着块烧红的炭。
他避开女儿盈满担忧的双眼,低头盯着碗里雪白的饭粒,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窗外蝉鸣聒噪,却盖不住他剧烈的心跳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