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陈默小组在仓库里讨论的声音也渐渐低了下去。最后，陈默拍板决定，第二天一早就去找曹银强。

虽然吴育哲和林悠柔对曹银强这个人依旧抱有怀疑，但他们对陈默有着无条件的信任，陈默说的话做的决定自然有他自己的道理，于是第二天他们还是跟着陈默出发了。

曹银强的家并不富裕，也不住在厂家属区。他们家是铜城本地人，换句话说，当年未建铜城时的土著郝家川的22户人家之中就有曹家。

郝家川位于铜城外郊，与厂区隔着一段崎岖的山路。车子开不进去，所以三人只能步行前往。

1983年的铜城，基础设施建设远远落后于几十年后的时代，很多地方都保持着原始的风貌。特别是郝家川这样的偏远村落，更是保留着黄土高坡特有的粗犷和贫瘠。

山路蜿蜒曲折，路面坑洼不平，碎石遍布。路旁的野草长得稀稀疏疏，不时有不知名的昆虫从草丛中飞出来，在三人周围盘旋。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草木的混合气息，还夹杂着一丝淡淡的牲畜粪便的味道。

正值盛夏，太阳火辣辣地照射着大地，空气中仿佛都弥漫着一股灼热的气息。吴育哲和林悠柔都是城里长大的孩子，哪里走过这样的山路，再加黄土高原缺水，路上没有树荫，所以没走多久二人就累得气喘吁吁，汗流浃背。

林悠柔用手背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汗珠顺着脸颊滑落，在下巴处汇聚成一颗更大的汗滴，最终滴落在地上，摔成八瓣。“陈默，还有多久才能到啊？好热啊，这路也太难走了吧！”她抱怨道，语气中带着一丝娇气。

吴育哲也扶了扶眼镜，镜片上沾满了汗水，他喘着粗气说道：“是啊，陈默，要不我们先休息一会儿吧，我…我实在走不动了。”他说着，便一屁股坐在路边的石头上，大口地喘着气。

陈默看着两人狼狈的样子，不禁笑了笑。“快到了，再坚持一会儿。”他说着，伸手拉起林悠柔，“我帮你拿包。”

林悠柔感激地看了陈默一眼，将手中的背包递给他。吴育哲见状，也站起身来，继续跟着陈默向前走。

又走了半个多小时，他们终于来到了郝家川。

眼前的景象，让林悠柔和吴育哲这个在城市长大的大学生，大开眼界。

这里没有精美的砖房和高耸的楼房，只有低矮的土坯房，依山而建，错落有致。

房屋的外墙是用黄土夯实而成，墙面粗糙不平，很多地方都出现了裂缝，甚至可以看到裸露的土坯。屋顶则是用木梁和茅草搭建而成，有些屋顶上还长满了杂草。

村子里没有自来水，也没有电。村民们的生活用水，要么是从几公里外的厂家属区用扁担挑回来的，要么就靠自家院子里挖的雨水窖收集雨水。

这里的生活条件比陈默记忆中的还要差，他皱了皱眉，加快了脚步。

一股刺鼻的恶臭味扑面而来，林悠柔不禁捂住了自己的口鼻，眉头紧锁，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这…这是什么味道？怎么这么臭啊！”她难以置信地问道，语气中带着一丝嫌弃。

吴育哲也皱起眉头，“好像是…牲畜粪便的味道？还有…还有…”他犹豫了一下，没有继续说下去，但大家都明白他的意思，这味道，除了牲畜粪便，还有人畜排泄物的味道。

陈默解释道：“这里没有厕所，村民们都是随地大小便的，久而久之，就形成了这种独特的味道。”他说着，也忍不住皱了皱眉。虽然他已经在记忆中有所准备，但亲身经历后，还是觉得有些难以适应。

“这里真的有人住吗？”吴育哲环顾四周，看着破败的房屋和脏乱的环境，难以置信地问道。

话音刚落，就听到一阵清脆的童谣声从不远处传来。两个光着屁股的小孩从一户人家的院子里跑了出来，他们身上沾满了泥土，头发乱糟糟的，脸黑乎乎的，像两个小泥猴。

“天爷！天爷！大大的下！哈的馍馍脱笼大，烙哈的锅盔车轱辘大！”两个孩子一边唱着童谣，一边围着陈默三人转圈。他们黑乎乎的小脸蛋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眼睛清澈明亮，仿佛两颗闪亮的星星。

其中一个孩子跑到林悠柔面前，仰起头，看着她，奶声奶气地说道：“姐姐，你真好看！”

林悠柔看着眼前这个可爱的孩子，心中的不适感也渐渐消散。她笑着摸了摸孩子的头，“你也很可爱。”

孩子伸出黑乎乎的小手，上面沾满了泥土和一些黏糊糊的东西，想要去摸林悠柔的脸。

林悠柔定睛一看，那黏糊糊的东西，黄黄的带着黑，黑黑的又带着一点点疙瘩，她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东西。

“鼻涕，这就是大鼻涕疙瘩啊！”林悠柔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下一秒，她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猛地后退几步，躲开了孩子的手。

孩子的举动和林悠柔的尖叫声，引来了一个在院外劳作的男人。

男人身穿一件满是补丁的蓝白色工作服，很明显是厂里发的，脚下踩着一双破旧的劳保鞋，鞋头上已经磨出了一个大洞，露出了里面的脚趾。他的脸和孩子们一样，也是黑乎乎的，头发乱糟糟的，像个鸡窝。他一手提着一个新鲜的粪桶，一手握着一把锄头，警惕地看向陈默三人。

“你们找谁？”男人语气生硬地问道，眼神中带着一丝警惕。

“请问，曹银强在家吗？”陈默上前一步，问道。

男人上下打量了陈默三人一番，又看了看他们身上的厂服，这才放下手中的锄头和粪桶，回答道：“你们是冶炼厂的？我就是曹银强。”

“找我什么事？”曹银强继续问道，他一边说着，一边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汗珠顺着脸颊滑落，在他黝黑的脸上留下几道清晰的水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