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晚从玄玉棺旁起身,她的寒疾尚在,在这石殿内她待不了太久
走出石殿,任晚却没有瞧见魂引的身影。
“魂引?魂引?”
她全然得不到回应。
怪了,自从她来了蚀月宫中,魂引从未离开过她身边。
抬头望着鸩魂殿的位置,一片漆黑。
任晚就近从石殿外拿了盏鲛人烛,一步步走回烛萤台。
夜风微凉,吹动她的发丝和衣衫,手里的鲛人烛没有丝毫影响,带着暖意的烛火生出融融的明光。
烛火台内,任晚端着鲛人烛,推开房门,内里一片漆黑,似乎是并无异样。
床榻旁纱幔飘摇,几欲往窗外的月色奔去。
任晚不敢掉以轻心,魂引早就提到过,这蚀月宫,有无数双手都想伸进这鸩魂殿内。
说不定,魂引就是发现了什么,所以才离开了。
任晚一步步走到窗前,环顾四周,只听一声极小的响动。她立即手中掐诀化作银丝,束缚住那头发出响动之物。
她扯了扯,似乎并不是什么重物。
结果,却是玉骨簪,它绕着一圈圈银丝,主动飞到任晚身前,通体发着盈泽的明光。
任晚:“………”
任晚伸出手把它往旁边一推,“你大半夜的乱晃,瞎亮个什么劲儿?”
玉骨簪却像是非要闹,不依不饶地往她跟前凑。
任晚恼了,把手里的鲛人烛一放,干脆捏住它,往窗外一丢,顺势把窗一关,即刻便清净了。
然而,等她转身再去拿鲛人烛时,那烛火却忽闪着,跳跃出不寻常的光。
【这房内有旁人?!】
任晚指尖凝聚起灵力,兀的,一阵铃音入耳,叫她心口骤然紧缩。
这铃音!
这铃音分明就是无舌铃的声音,而她的无舌铃只送给过一人。
任晚僵硬地转过身,他衣衫上的银纹被窗缝透进来的月华映照着,射出漠然的寒芒来。
他苍白的面容如白瓷一般,一双瑞凤眼眸,纤长的羽睫扇动着,投下一片黯然阴影。
两人只隔着一步的距离,任晚却像被定在了原地,再也无法向前。
“阿晚。”
亓鸩的声音沙哑,带着些许颤动,几乎就要抑制不住将要溢出的情绪。
他手里不知什么时候拿出个玉环来,内里的青蚨尚且存活,正发着绿莹莹的光。
“是你亲手摘下的它。”
任晚视线紧盯着亓鸩手里的玉环,猝不及防被他猛地一下扑倒在地。
他身上带着彻骨的冷寒,倾覆下来,便如牢笼一般将任晚囚在身下。
亓鸩的声音响起在她耳边:“阿晚,这两百年,每一次!”
他把每一次咬得极其重,又极其慢,“每一次,我醒来,他们都说找不到你,我真的厌透了,恨透了这句话……”
“我也恨透了,厌恶透了自己……正如我那舅舅所说的一般,我确实是个天生的贱骨头,分明是你弃了我……”
“我却只后悔当初,早该把你杀了,哪怕是死,你的魂魄留在我身边也好。”
亓鸩眼瞳颤动着,猩红眼底生生沁出润泽来,而他手上越发收紧,几乎要捏碎她的肩头。
他此刻几乎歇斯底里,看她的每一道目光,都像是凌迟。
这样锋利的,陌生的目光,生生将任晚刺痛。
两百年的孤寂早就把她变得麻木,可是,亓鸩的这一番指责,却叫她生出满腔的委屈来。
这股委屈升腾上来,全数渗尽她的眼眶。
也不知她怎么想的,对着亓鸩露出的那截脖颈,狠狠地咬了下去。
软肉之中,有温热的血珠落进了她嘴里。
他的血,原来也是热的。
任晚甚至听见他嘴里没抑制住的低吟,她确实用了劲儿,而他也确实才醒来。
任晚的泪水没有止住,顺着她的面庞、下巴,滴落在他脖颈上,甚至是她才咬出的脖颈上。
温热的泪落在任晚咬的伤口上,几乎要把亓鸩的骨头也透穿。
她啜泣的声音还是发了出来,
亓鸩拥紧了她,只把他的脖颈往任晚的方向送得更近,闻着她的发丝,呼出很长一段气息,“阿晚,你哭什么?”
“分明,疼的人是我啊——”
一直以来,疼的人都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