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会儿她被外派到海城学习,因为刚毕业,在论资排辈的单位里是食物链低端,几乎所有的杂事都是她来做,周末都闲不下来。
某个周末,她因为统计数据,通宵了一整晚,隔天早上,原本说去出差的江不渡突然过来了,看到她顶着黑眼圈抱着电脑做表格,阴沉着一张脸问她怎么回事儿,为什么在做不属于她的工作,还是大周末通宵。
她知道这事儿是带她的领导在压榨她,但作为个刚进银行的新人,做这些事情挺正常的,她并不希望江不渡干涉她工作上的事情——可是好巧不巧的,江不渡刚问完,她领导正好来了电话。
江不渡直接抢走她的手机接起来了,开了免提,然后就听见领导催她赶紧做完发邮件,态度很不好。
唐卿知道江不渡脾气不好,赶紧应了一声,挂了电话。
江不渡看着她着急忙慌的样子,恨铁不成钢地在她脸上捏了一把,说她没出息。
唐卿只能顺着他点点头,然后就赶紧转移了话题。
本以为这事儿就算结束了,孰料,过了周末再去上班的时候,带她的那名经理竟然被上面点名批评了,还亲自来跟她道了歉。
唐卿又不傻,她当即就猜到了是江不渡做的,于是下一次见面的时候问了他,他听完之后只是笑着同她说了一句:放心吧,没暴露咱俩的关系,不会让别人对你说三道四的。
那年她只有二十五岁,初入职场,在高压的环境里紧绷着一根弦,突然听见这种话,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她那时感动得眼眶发酸,跟他说了很多遍谢谢,大概是因为表现得太过激动,他被她弄得无奈了,捧着她脸给她擦眼泪,又拍着她的后背安慰她,跟哄孩子似的。
他还说:“以后行里再有人欺负你压榨你,我替你解决,你是去工作的,不是去打杂的。”
那段时间,她真的天真地做过梦,期待过自己成为他生命中的那个特例。
可现实残忍,浪子不会回头,海王不会上岸,一次一次期待落空,她也渐渐麻木了,索性在他面前收起了所有的情绪,不悲不喜。
有些话没必要说出口自取其辱。
用江不渡的话说,她像个半死不活的人,他本就没多少耐心,她这样的状态保持了几个月之后,他就彻底腻了,虽然没说结束,但他去找她的次数越来越少了。
……
“唐卿,我在问你话。”面前的人沉默了太久,江不渡渐渐失去了耐心。
他的眼睛更红了,额头的血管狰狞地凸了起来,“有没有?”
唐卿回过神来,抬眸,再次对上了他的眼,摇了摇头。
以前有过,现在没了,但没必要让他知道,他们之间本身就不是什么正常的关系,各自安好就很好。
“为什么?”江不渡并没有就此接受这个答案,不甘心地追问。
唐卿只能如实回答:“我和你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我们的价值观不一样。”
江不渡把婚姻当成生意谈,正如他之前说的,就算结婚了,也不影响他们的关系——他认为联姻之后在外面有个“家”是很正常的,基本的道德约束都没有。
唐卿虽然也没有觉得婚姻是个多么神圣的东西,但她知道结婚意味着要对这段关系负责,不出轨是基本的底线,如果很爱玩,那干脆就不要结婚。
人跟人的观念不同很正常,成年人的价值观形成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她没有自不量力到妄图改变他,只能远离。
“哪里不一样?”江不渡又一次追问,“你是说顾焉的事儿么?”
唐卿沉默了几秒,“白小姐还来么,不来的话,我改天再跟她约时间吧。”
她不想继续待在这里跟他讨论这些没有意义的话题了。
“我跟顾焉的婚约已经取消了,你离职之后不久取消的。”江不渡不接她的话茬,自顾自地说着,“圈子里的人都知道,之前时机不合适,过几天就会对外公开了。”
江不渡说话期间就在观察唐卿的表情。
她没有反应,一点都没有。
像是在听一件和自己完全没关系的事儿。
江不渡看着她漠然的样子,呼吸越来越沉:“你就没什么想说的?”
唐卿:“这些都是你的私事,今天我是来谈工作的。”
“唐、卿。”江不渡咬牙切齿地叫着她的名字,眼眶红得要滴血了,“你知不知道,我最讨厌你这副样子。”
“哦,知道。”唐卿波澜不惊,“那我不打扰你,先走了。”
“你要是走了,白阮的代言就彻底别要了。”江不渡见她要起身,立刻威胁。
唐卿看着他,学着他刚才的口吻说:“我也最讨厌你这副样子。”
她一向情绪稳定,即便是江不渡主动找茬的时候也很少真的跟他吵起来,但现在有些忍不了了——他实在太莫名其妙了。
本以为江不渡听完这句话会生气,可他竟然没有。
他看着她,眼神复杂了许多,沉默了快一分钟,才哑声问:“那你为什么从来不说?”
唐卿:“有用么?”
江不渡被她问得哽住。
包厢内再次陷入沉默。
过了几分钟,唐卿忽然捂住了肚子。
江不渡眼皮一跳,“你怎么了?”
唐卿没有回答他,拿起筷子要去夹虾饺。
她饿得胃疼了,一直在这里跟江不渡扯皮浪费时间,东西都没吃一口。
江不渡看出了唐卿的意图,先一步给她夹了两只虾饺,将盘子放到她面前。
“你又没按时吃饭?”他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