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晚笙坐在罗汉椅旁,眉心缓缓地拢起来,看了眼刚解下的黑色氅袍,她不动声色地回道:“请公公稍后,我更衣后就去。”
她走进内殿,宫女奉上八只精致的木托盒,分别呈着鞠衣,礼衣,腰带,钿钗,头饰……
姜晚笙由着她们摆弄,不冷不淡地问,“谁是派来监视我的?”
几只嫩白的手或给她系腰带,或给她挽发髻,整理袖袍,闻言愣了愣,没有人吭声。
姜晚笙换了问法,“还是说,你们都是?”
这些宫女拢共八人,齐刷刷地跪下了,说着不敢。
她叹一口气。
“不必答了,待我离开后,谁手眼灵通的,去跟太子殿下面前报个信。”
姜晚笙叹息,她前脚刚到京城,皇后后脚就召见她,且时间掐的刚刚好,正好是沈卿玦不在。
用不变应万变的心态想,必然是来者不善。
坤宁宫一如既往,熏着名贵的香料,香气馥郁,姜晚笙着一袭杏黄色宫装,金线织就,绘着凤凰于飞,色彩鲜明。
太监引她到后,便告退了,出来的是一位面生的嬷嬷。
“太子妃,娘娘正在诵经,要您稍候片刻。”
姜晚笙波澜不惊,早有心理准备,她平静地点了头。
这一等就是近一个时辰。
没有人上来奉茶,单纯地把她晾着坐冷板凳。
宫装繁琐,头上顶的钗环流苏都是黄金宝石,沉沉得压着,她还要保持端庄的姿态,渐渐地就有些吃力了。
终于,内间的珠帘挑起,皇后在四名宫婢簇拥下走出来。
“许久不见笙儿了。”皇后仪态万方地坐在凤座之上,细细地眺来一眼,神色不冷不热。
这是暗指她离京之事。
姜晚笙识趣,恭恭敬敬地在殿中的牡丹花地毯上跪下来,低眉顺眼道:“劳娘娘挂念,是笙儿的不是,笙儿知错。”
皇后和气地笑道:“本宫当你是亲侄女,哪里用这般见外。”
话是如此说,却并没有叫她起来。
接着又不痛不痒地问询几句,依旧是让她在下面跪着。
“虽说本宫跟陛下都待你亲善,可你这事做得也太荒唐了。”
“太子重拿轻放,可不是惯着你的意思。”
姜晚笙低着头,一语不发地听着,该认错就认错,态度十分良好。
然而这也没能让皇后满意。
她温言软语地训责一通,最后慵懒地倚着靠背,缓声道:“你无人教导,在规矩上是差了些。”
“身为皇家儿媳,必要做天下表率。从今日起,你便在坤宁宫住上半月,本宫差人教你些礼仪。”
膝盖早跪得发软,绣着牡丹的地毯,每一处都硬得硌人。
姜晚笙低着头,眼神犹豫,她没有立刻领命。
“太子殿下驾到!”宫殿外太监尖着嗓子喊,话音未落,便有一袭明黄莽服的清贵男子走进,声音清润,“儿臣见过母后。”
贵妃椅上的人微微眯了眼,脸色不好看,硬是挤出了和色,“太子何必多礼。”
沈卿玦微微躬身,做个面子,走到殿中央把姜晚笙拉起。
姜晚笙裙摆晃荡着站稳。
“母后教导,是太子妃的福分。只是皇家以子嗣为重,笙笙目前还是先要为儿臣开枝散叶,至于聆训,便到日后再说。”
皇后脸色不虞,这个回合,没开始就输了。
偏生他来得这么凑巧。
皇后只能忍着,面上带笑装和气道:“太子言之有理。”
两人联袂离开,宫门口停一辆华丽马车,此时沈卿玦已经在暖阁换了常服,一袭鸦青,尊贵奢华。
坐进马车里,他微微偏着头,握住身畔人的手。
“你做的很好,下次也要提前告知我。”
掌背贴着冰凉的温度,姜晚笙没动静,她轻轻抿着唇,按理说,她该道句谢,可是,她原本不必面临这些。
她要谢这人把她从漩涡拽出来,可这漩涡就是他带来的。
姜晚笙现在更不懂的是,皇后为何要给她下马威。
的确,皇后想让母家侄女当选,结果这个好处落在了她头上。
可既已成定局,皇后还看她不惯,很值得考究。
自从对皇后改观,姜晚笙才不会单纯地认为,留她在宫中听训,是真心要教她规矩。
夜间,各人自裹着一身沐浴后的香气,同躺榻间,姜晚笙仰面,脸色平静地像水,在上方那人低头吻过来时,她淡定地开口:
“今日在皇后宫里跪了许久,腿疼的厉害,不便伺候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