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长全然未察觉自身处境,续道:“老夫虽不知缘由,但陛下英明之声,早已听闻。既然陛下命人于官田如此施肥,老夫依样行事便是!”
公子扫了一眼从死刑改判为缓刑的村长,心有所感,也许这就是农人的狡黠吧。
观看耕作片刻后,公子作为外行的新鲜感逐渐消退。
遂再问道:“村子中有无耧车?”
村长诧异地回问:“富贵之人也知耧车之名?”
真是在生死边缘徘徊……公子瞧着眉头扬起的王先生暗自偷笑。
村长颔首思虑半晌说:“老夫田里正播种,公子可随我前去观瞧。”
经过几块田埂之后,公子隐约听见那位一直静默耕种的老张开始高声歌唱。
老秦人果然不喜多言!公子倏地想起这话,随即愣住。
这歌内容太低俗,不适合孩童在场,不过牵牛的是他儿子,那便罢了……
片刻之后,公子望见田中正操作耧车的农人,他们脸上斑驳痕迹标明他们隶臣身份即奴隶。
普赦天下,仅赦免囚徒及拖欠官府款项的人,并未惠及奴隶。
公子心中虽怜惜但并未言语过多。
赦囚徒会影响国家利益,毕竟使役囚徒比雇佣普通民众便宜。
若欲解放奴隶,则是对所有二十级军功爵位拥有者的挑战,因许多爵户家中佣人均属官家奴隶!
多数乃秦征服六国时俘虏后裔。
传承多年之久的奴隶制度并非短期内可以彻底转变,公子所要做的是限制私人蓄奴,并尝试逐步以异族如羌、越代替官方所属华夏族中的奴隶。
在公子思索之际,村长指着远处耧车言道:“公子可见,此乃按县中样式打造的三脚耧车!”
公子瞧了被耕牛拖曳的耧车问道:“使用耧车播种效率怎样?”
效率?何解?噢……懂了……村长拱手抱拳言道:“陛下果然聪明,听县里工匠讲,此物巧不可言!”
嗯,你又获减刑机会……公子瞥向满脸荣耀的王先生。
村长接着言:“耧车下端设三个开沟器,播撒种子时候,种子将沿着耧腿滑落,并由耧铲同时进行覆压。翻土播种掩埋一气呵成,简直妙不可言!”
“经这几日实践经验,如果前期耕地状况佳且喂饱牛匹,一日大概可完成近一顷田播种任务!”
“而且运用耧车播种之时,其铧可深入土壤,使得种子深藏泥土内。最关键的是省力明显,较以往优胜很多!”
王先生双目圆睁询问:“一顷地即一百亩?”
切,又是个富家子弟……村长上上下下瞅了一遍,发现其腰间玉佩似乎还高于县丞所有品级者,遂放声而言:“能有诈乎?不信可自试,观是否若吾言!”
额,公!…王先生嘴角抽动看向公子继而说道:“吾为大夫。”
非矣!您并非第五级大夫爵,实为第八级公乘爵也!公子心头暗笑,然而这“公”的称呼实在不妥,王先生为李将军侄子,你这位历经楚地之战的村长岂能妄与平定楚地指挥者李大将相提并论!
医生怎了?难不成非得医生才称谓得体吗?村长大致咆哮随即拱手道:“见过大夫,前番诸多冒犯尚祈宽谅!”
王先生一笑言:“不知者不咎。”
遂整理衣物跪坐入田,脱下鞋袜挽起袖管走入其中从劳役处接来耧车亲身实验。
公子亦仅是在制图测试阶段略作观察。
归根结底,其所期许达成是从无到有勉强可行状态后续则依实际使用者回馈加以优化调整工具。
辅助村长播下一亩田后王先生拍打衣服泥灰起身出田公子深知对方所述不虚也
张昊点点头:“留下一半稻种,给从江陵迁来的秦民试种,另外一半准备送往镐京。”
李忠刚想劝阻,张昊忽然改变主意道:“先不送镐京,全部在新安郡播种!”
“江南湿热,我竟忘了如今镐京已然接近初冬时节!稻种即便运过去,陛下也需待来年春暖时才能栽植。”
李忠附和道:“老朽也是这意思。新安置虽为蛮荒,然开垦后的水田可一年双收,某些地区甚至可达三熟。当此之际种下一季,收获之后再运去镐京不迟!”
“还有,圣上要求的棉种也找到了,是在瓯越边远山区一个村落发现的。那里的村民不懂该物用途,所以存留的种子极为稀少。”
张昊看了一眼递上的棉种,心存疑虑:“这该如何栽培?”
李忠回道:“大人莫忧,下官向部分胥吏探询过,棉并非瓯越独产之物,越地亦有少量耕作,只因越人尚不精通纺织技术,因而熟悉的人寥寥无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