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阳殿中的侍女、太监都被遣走了，薛复到时，只见到皇帝一人在窗边的桌案前画兰花。

他神色专注，却下笔凌乱，一看就知其心神不宁。

薛复出声行了礼，丝毫不避讳地道：“陛下又梦魇了？”

楚熠听到他的声音，立即放下笔，转过身来。

紧皱着的眉头慢慢松开，眼巴巴地看着他，甚至略显委屈。

薛复笑了笑，熟稔地走上前来，为可怜兮兮的皇帝陛下按摩起太阳穴。

他身上有很淡的兰草香，楚熠闭着眼睛不动声色地嗅了嗅，神情慢慢平静下来。

按了好一会儿，薛复才又出声：“宫外的人传了消息进来，说七王爷从南边寻了三位大巫进京，在府中为其驱疠祈福。

好不容易心平气和的楚熠瞬间又恼怒起来，啪地拍开薛复的手。

“哼！驱疠祈福？只怕驱疠祈福是假，作法咒朕是真。”

他血洗朝堂大半年，关于他杀兄、逼宫、夺位的传言却一直在宗室大臣与民间流传。

加之他的那些兄弟们，觊觎皇位之心始终不死。

以上种种，如芒在背，他实在寝食难安。

楚熠仰起头，看着身侧的薛复，露出依赖的表情来：“你说，朕到底该怎么办？”

薛复被楚熠脸上的依赖神色晃了下神，仿佛看见了从前那个在先帝面前受了冷落、便来他跟前求安慰的小小孩童。

可那个孩童早就长大了，成为了心思深沉的君王。

薛复回过神来，俯首道：“陛下即位，是天命所向，诸位王爷却怏怏不服，实乃逆天而行。何况陛下登基以来，广纳贤才，尸位素餐的旧奸之臣无不被疏远清洗，前朝后宫，一片清明。”

“诸位王爷动作频频，分明就是失了臣下之礼义，对您不敬便是妄图谋反。您大可不必再顾念兄弟之情。”

薛复说完话，抬起头，与楚熠不偏不倚地对视上。

楚熠沉默了片刻，最终叹了口气：“虽说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但只怕朕的那些兄弟们不肯轻易就死。”

当然，他更怕引来外间非议。

“诸位王爷罪名的罗织，便由臣来，陛下不必担心。”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呢？

薛复对这种事驾轻就熟。

楚熠目光灼灼，眉宇之间似乎颇有动容，他握住了薛复的手腕。

“从小到大，你总是将朕护在身后，为朕排忧解难。”

薛复感受着手腕间的温热，微微敛眸：“这是臣的荣幸。”

话至此，外头有宫人小心翼翼地前来传话：“启禀陛下，沈将军求见。”

沈将军，沈昌禹，从西北战场归来不久。

楚熠大概猜到沈昌禹是为了何事求见。

他松开薛复的手腕，淡淡道：“让沈将军进来。”

沈昌禹进了殿，瞧见楚熠身边的薛复，脸色微冷，又很快收敛，规规矩矩地行了礼。

楚熠走到他跟前，亲自扶他起来：“岳丈快起来。朕说过，没有外人时，岳丈不必如此守礼。”

沈昌禹现在是武官之首，的确心高气傲。

但他在楚熠面前始终很有分寸，他知道这位看似平易近人的“贵婿”实则喜怒无常。

沈昌禹恭顺道：“谢陛下抬爱，但臣不敢失了礼数。臣今日请见，是想请陛下允许臣捉拿禁军副统领秦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