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风灵卫之后,我已很多年不过问外面的事。”安慕海说:“当年我对海后说过,风灵卫安守本分,便是手中刀。若过了界,便是双面刃,伤人也可伤己。海后没有告诉过我,那么就是她的主意了。”
纳兰雪点头。
莫雨说:“我们以为,这是公公的安排。”
安慕海轻笑道:“我还不会这么蠢。风灵卫的设立,本就招人忌讳。这些年,凌驾各部,监视百官。唉,被徐骄这么一闹全成了敌人。”
莫雨奇怪:“风灵卫的职责,岂不就是监察百官,这不是设立之初衷么?”
“傻孩子,名利场上,生死沉浮,但真正的敌人又有几个。”安慕海说:“平日里,别看他们有朋有党,朝堂之上,争执不休。下了朝,说不定就一起去逛楼子了。可风灵卫呢,偏偏不与百官为善,一旦出事,身后没有朋友,身前全是敌人。”
纳兰雪冷声说:“我们还怕这个?”
“你应该怕的,因为你的敌人,没有一个是蠢货。他们身居高位,每个人都心机深沉。能坐到今天的位置,所经历的战争,绝不比一个百死余生的将军少。”安慕海说:“比如,风灵卫那些暗探的名录怎么泄露出去的,那些潜在各衙,王公卿贵之家的,怎么被挖出来的?”
纳兰雪和莫雨心中皆是一震,她们还未想过这个问题。
安慕海摇头:“敌人早就盯着你们了,可你们现在却还不知道,自己的敌人是谁。”
莫雨沉吟片刻:“明天,我再去找徐骄谈……”
“不准去!”纳兰雪不同意:“他不是个好人,而且是个骗子。你被骗了卖掉,都不知道。”
安慕海说:“不用谈,把所有暗探眼线,全都撤回来吧。不是断臂求生,而是断臂求安。”
“可是,海后的意思是要保住,这些暗探眼线,才是风灵卫让人惧怕的真正原因。”
“怕不等于听话。”安慕海说:“听话也不代表忠诚,忠诚的也未必是朋友。”
纳兰雪又说:“徐元把阁文呈到西山,明帝只说了一句话:‘朕知道了。’可见明帝并不赞成徐元。”
安慕海皱眉:“所有暗探眼线撤回,以及各地投靠风灵卫的官员,名录送去吏部……”
纳兰雪哗一下站起来:“公公,这不是自断一臂,是双臂皆断。这可是风灵卫十数年心血……”
莫雨也说:“不如问过海后……”
“不用,她一定不愿意,但这样才是最好的,至少能保住风灵卫,保住天涯海在风灵卫的势力。”
纳兰雪震惊,莫雨疑惑。
安慕海说:“你们以为没有人知道天涯海与风灵卫的关系?今天在京兆府,明居正说他和徐骄走这条路,明知艰难,只为风景。明居正要什么,徐骄要什么?”
纳兰雪说:“明居正曾去天极阁,求购羽蛇筋。”
莫雨说:“徐骄一直惦记着羽蛇胆。”
“这就是他们要的风景。他们要用风灵卫做筹码,逼天涯海交出羽蛇筋和羽蛇胆。”
“他们也配。”纳兰雪不服。等六大司回到帝都,那时,再没有任何一方能压制风灵卫。
安慕海无语,这两个小姑娘,还没想明白眼下的处境。风灵卫的敌人,不是徐骄,也不是明居正,更不是他们身后的徐元或明中岳,而是几乎所有人。
算了。安慕海心想:还是入宫去见海后吧,她当懂得取舍。
京兆府偏院,夭夭一样的心烦。她问薛宜生,安慕海究竟是什么人。薛宜生也只说此人修为极高,很有才智。当年花罂在帝都被围攻,此人曾出手相助。
回想白天的谈话,安慕海话里话外,好像已经猜到她的身份。
“那他是朋友,还是敌人?”这是徐骄唯一在意的。有一个大宗师的朋友,好过一个大宗师的敌人。
“你说呢?”夭夭盯着他,像看仇人一样。
徐骄都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他已经很小心,完全展现出一条狗的忠诚。可夭夭好像还是不满意,难道非要摇着尾巴,叫两声才行。
“安慕海很可能知道我的身份,他远比所有人都可怕。”夭夭说:“不过薛宜生向我保证,安慕海绝不会把我的身份说出去。”
“你信他?”
“我只能信。”夭夭说:“不然你去杀了他,让我省心。”
徐骄无语,心想:我若能杀了大宗师,你还敢这样跟我说话么……
夭夭眼睛忽地眯起来,像一只将要发飙的母猫……
徐骄立刻说:“哎呀呀,想想而已,看你反应大的。”心里想:这个小妖精,原来一直催动着夺情蛊……
“你想什么?”夭夭寒声问。
徐骄只想打自己耳光,管住嘴,管不住心。可怜兮兮说道:“再也不敢了……”
夭夭眯着眼睛,坐到徐骄旁边,做沉思状,自语说:“这个安慕海,对莫雨好像极其关心……”
徐骄说:“用不着,我有更好的办法,把百里诸侯救出来,不用绑架这么低级。”
“真的?”
徐骄哼笑一声:“论起卑鄙无耻,拿腔作势,我确实不如明居正这个在体制里混过的人。明天他唱戏,后天我登台,风灵卫若不交出百里诸侯,我一把火烧了南衙……”
夭夭很满意:“好,你终于做了一件让我满意的事。”
徐骄无语道:“合着之前,你一直对我不满意?”
夭夭哼了一声:“你觉得呢?好好想一想,自三江源到帝都,你做的哪件事,是对得起我的。”
徐骄崩溃:为什么大多数女人,都觉得男人对不起她呢?
唉,天底下只有一个王,可所有女人都想当王后。
他这么想的时候,看夭夭已不觉得那么美了。
徐骄觉得自己的思想,已经升华到了一个全新的高度。破入宗师境,果然变得很不一样。连男人的致命弱点,都好像少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