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半月前,有个灰头僧将一柄剑放在他的面前,这份随之而来的窒息远远超出了将那柄剑横在他脖颈上所带来的压迫感。
他曾经太爱那柄剑了,爱到情愿用自己的生命去与之交换,可是他也曾经用那柄剑杀了至今都会叫他做噩梦的三个人,如今再想一想,又觉得对于那柄剑的喜爱其实十分没有必要。
因为他就要死了。
传说中永远都不会死的东武林盟主,就要死了。
他不仅是个见不得光的杀手,还是一位掌控偌大一部东武林的盟主,是当今天下有数的高手之一。
东武林,位于王朝临海,归渤海道管辖,当今王朝,军武整合,分体分家,由王朝智囊团三寸舌领衔制定的规矩,军由军管,武由武管,侠不以武犯禁,便由东武林的盟主自行管理修武人士。
如今东武林权柄滔天的盟主钟繇伤势过重,性命垂危。
如今一想到就要死了,小钟就忍不住惨笑,继而又不停咳嗽,扯动他的伤口剧烈地疼痛,他浑然不觉,又开始放声大笑,这笑声中饱含凄楚与不甘,似乎把沙丘也震得颤了一颤。
这是一片漫无边际的荒漠,他已经撑着重伤的身躯跋涉了三十二天,他找不到水源,也没有食物,随着水分的缺失,他已经连尿液都无法排泄出来了。
传说,真是扯淡。
他又继续大笑,仿佛要把剩下来的力气都浪费在这痴笑中,那沙丘被他的笑声震得又颤了一颤。
他好像觉出了一点不对劲,但他早没了力气去战斗,刀被他慢慢抽出刀鞘,也只能无力地握着,闭着眼睛什么都不去看。
好像在等死。
沙丘又动了一动。
小钟却不能动。
他在积聚力气,武林盟主当然也有他自己的尊严,就算是死,也总不能像条咸鱼一样等死。
沙丘渐渐隆起,沙尘簌簌落下,一个男人从沙尘下面钻了出来,一接触到刺目的阳光,他本能地闭上了眼。
小钟心想,就是此刻!
过了好久,这突然出现的男人才终于适应了光线,他抖落沙子,也学小钟那般仰躺在沙丘上。
小钟攥紧了刀,寻机暴起反戈。
那男人歪头瞧他一眼,“你既然拔出了刀,为什么还不动手?”
小钟好像叹了一口气,道:“因为我没有把握可以杀死你。”
“可是方才我钻出沙地,阳光正刺眼,而这也正是你最佳的机会,你若动手,我就算躲得过你必杀的一刀,却绝不会全身而退。”
小钟又叹了一口气,道:“你大概看得出来,我现在的身体情况也只有出一刀的机会,一刀杀不了你,我就要死了。”
那男人突然爬起来,好奇地盯着他,“你知不知道,现在你遇到的每个人都可以轻易杀死你?”
“我当然知道,现在这个世上唯一杀不死我的人,就是我自己,因为我还不想死。”
男人不再看他,又躺了下去,道:“你我无冤无仇,虽然拔出了刀,想必也只是觉得我有可能威胁你的性命,现在咱们也算是朋友了,就更没必要生死相向了。我看你的血都染红了衣服,想必一定是受了太重的伤,你能够活下来,一定是个奇迹。”
“奇迹是会救命的,可我的奇迹让我快要死了。”
男人沉默一会,又道:“你想不想知道伤你的人是谁?”
他一问出这句话,小钟立马攥紧了刀,“你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