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清都,你低看齐廷济了。
齐廷济是向来不喜废话,更不愿与谁撂狠话的,况且也没有谁能够教他做事,该如何递剑。
他只是一步缩地,便下了山,到了战场,再一步,就到了两座“潮头”之间的地界。
绯妃与一众大妖心声提醒道:“齐廷济的注意力始终在我们身上,不可掉以轻心。”
周海镜身形冉冉上升,彩甲飘带,手提一杆长枪,腰悬年轻国师暂借给她的两把狭刀。
她看那地面战场,再瞧那天边密密麻麻的浮舟渡船,眼神炙热,咧嘴笑道:“不虚此行,开了眼界。”
大骊地支一脉其余十一人,都是首次来到蛮荒天下,倍感新鲜。
他们曾经听隐官提起过蛮荒天干,不知今日有无机会对上?
气焰冲天的朱厌遥遥瞧见了那“貂帽少女”,便是道心一震。
大概这就是所谓的“恶人还需恶人磨”。
哪怕明知剑修白景在那登天一役递过剑,跌境无疑了。
朱厌依旧不敢轻易与那疯婆娘言语“叙旧”半句。
换作别的蛮荒妖族,朱厌早就拎棍登门,刨地三尺也要将其揪出,打杀了事。
大妖官巷皮笑肉不笑道:“看来大荀道友也被隐官摆了一道。”
也。
女冠柔荑倍感无奈,王制确实被那厮算计惨了。
雨笼竭尽目力,看了眼那一粒不断飞升至高空的彩色光亮,那就是大骊地支?看来坐镇大阵枢纽的,也是一位女子?
可惜自己当年未能入选蛮荒天干。
她也不清楚那十位蛮荒天才,如今身在何处?
雨笼欲言又止,还是忍不住以心声问道:“爷爷,这场伏击战不会演变成一场……”
一场决定天下归属的战事。
官巷捻须笑道:“说不准啊。”
若是真能在今天一锤定音,就此决出胜负,倒也省事了。
绯妃瞥了眼官巷,老谋深算之辈,不过如此了。
官巷脚边搁放着两只小陶罐,里边装满了篆刻有铭文的“黄豆”,只需将它们抛撒出去,落了地,便是一尊尊地仙品秩的道兵。两罐黄豆,是官巷压箱底的家当,炼制起来极为不易,耗费天材地宝还算小事,关键是此举最为消磨光阴,速成不得,还要秘密挑选“底材”,每年也只能炼制出一二粒黄豆,而且越到后来,就越是难以寻见合适的人选。
如此一来,官巷只好退而求其次,同时打造第二罐“黄豆”道兵。
蛮荒山巅传言官巷此举是为合道作谋划,要以外力强行跨过那道门槛。
实则都是要留给孙女雨笼作陪嫁妆奁的。
在新旧王座当中,官巷虽然杀力并不算出众,但是老谋深算,极其擅长自保,所以不管蛮荒如何变幻大王旗,总有他的一席之地。
王制喜欢打仗,是为了不断提升那杆“大纛”的品秩,增加“大殉”道号的含金量。
官巷处心积虑,秘密谋划多年,在前不久,终于一鼓作气炼制出了最后九颗黄豆。
凑齐一罐子的三十六天罡和七十二地煞。
第二只陶罐,属于候补。虽说还缺了三十多颗,官巷其实已经心满意足。
官巷跟王制做买卖,算是互取所需。类似这种见不得光的生意,官巷做了多年,很多年了。
好些年轻一辈的修道天才,都觉得王座里边,道场位于玉明洞的大妖官巷,最喜欢提携晚辈,最愿意栽培后进,为年轻修士无私护道……可事实上,这些看似登高路上修行顺遂的天才们,几乎没有一个能够跻身仙人。
柔荑以心声说道:“可惜云深前辈不愿意出山相助。”
一位符箓大家对于战场走势的影响是不可估量的。
官巷摇摇头,“他是真正的清净道人,断然不会搅和这些红尘事的。”
身为玉符宫开山祖师,道号云深的言师,在蛮荒是出了名的道龄高,资历老,人脉广,人缘好。
比如言师就曾有大恩于年轻时的官巷,并且官巷是很多年之后才辗转知晓真相。
在蛮荒,不比浩然,一个修道之士,想要活得与世无争,就得有不被大势裹挟的本事。
刚好言师就有这样的能耐。
老道士已经多年不问世事,玉符宫事务早已交予弟子们全权打理,而且绝对不是那种看似放权、实则躲在幕后暗中操控大局的太上皇。就算是先前信物被窃一事,闹得很大,吵来吵去,一直吵到了闭关的言师这边,老道士也让炼丹童子递出一句话,只是“缘法使然”四个字。
先前官巷悄悄专程走了一趟玉符宫,面见言师,虚心求教道法。
言师直言不讳,“道友当真不怕早已遭了天厌?凑齐天罡地煞之时,就是天殛临头之时?”
当时官巷确有几分心虚,嘴上依旧故作轻松,笑道:“天都没了,还怕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