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尊武运神灵语气淡然说道:“不是有这层身份,他为何要留在剑气长城,为何要现身此地。”
并非是轻描淡写,也不是此刻远离战场,站在山巅说话不腰疼,而是一种诚挚纯粹的认可。
言外之意,不管拥有多少重身份,陈平安的底色,就是一个读书人。
黄莽抬了抬脚,看了眼脚上那双老旧的麂皮靴子。
大纛附近,女冠确定雨笼已经稳住了伤势,这位晚辈至少不会就地兵解。
柔荑轻声问道:“雨笼,道心可还好?”
若是雨笼被隐官阵斩,而且就战死在她眼皮子底下,那她还怎么跟官巷交待?
就算这位晚辈被这一枪打碎了道心,坠了心气,从此畏惧陷阵,逃避战场,亦是蛮荒的一大折损。
暂时躲在那处雷部道场内的雨笼,她虽然此刻魂魄无比孱弱,洒然笑道:“好得很!”
柔荑心中忍不住赞叹一句前途无量。
只希望蛮荒一定要撑到更多的雨笼成长起来。
雨笼欲言又止。
柔荑自嘲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放心吧,我知道轻重利害。”
比如柔荑看待雨笼,何止是前辈对一位晚辈的器重和青睐?
有此心,有一如软心肠,大概是受那玉芝岗女修魂魄的影响?
雨笼的爷爷,大妖官巷是挑明了此事的,要她注意,要她“留心”。
屹立在妖族大军腹地的那杆大纛,猎猎作响,上边的绣金大字好像随之晃荡起来。
柔荑心知王制终于舍得下死手了。
隐官已经被镇住元神。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王制自然不肯浪费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再次双手握刀状,暴喝道:“受死!”
大纛上边的金色大字变化作一条粹然金光,倏忽消散,在王制手边凝聚成一把法刀。
劈向隐官,当头斩落。
与此同时,柔荑深呼吸一口气,悄然调动五行本命物。
身内诸多洞府灵气如沸,女冠身边黄紫气冉冉升腾。
这位新王座,终于要亲自下场,与那隐官正面厮杀。
被禁锢在原地的隐官,双臂猛地一扯,依旧无法拽断那些光线。
刀光绚烂,王制一刀接连破碎两种拳招分别造就而出的“武神金身”。
成功破阵的那把手中长刀也已随之崩碎,王制双条胳膊肌肉碎裂,鲜血渗出金色甲胄。
终于不再落空,而是砍中实物,虽非隐官的那副肉身,但是王制气势不断攀升,好像一颗道心也不再那么空落落的,变作双手持刀,朝那空门大开的隐官,便是一通凌厉劈斩,身形飞旋,手中双刀碎裂就再起崭新双刀,定要将那隐官剁成肉泥才罢休。
去你娘的隐官,去你娘的十一境!
接连碎掉了百余把刀,刀势不降反增,璀璨耀眼的刀光缭绕于金甲神将和青衫隐官之间。
鼎盛的神意和浑厚的灵气疯狂浇筑刀身,使得王制递出的每一刀皆蕴藏一到数道术法神通。
根本无需王制动用任何念头,两百刀过后,刀刀浑然天成。
酣畅淋漓,真是痛快,王制只觉得神清气爽,道心空明,竟是杳杳冥冥,一脚踏入了一种传说中道不可道的玄妙境地。
直觉告诉王制,今日只要成功斩杀隐官,做掉这个蛮荒天下的眼中钉心头刺,便是自己跻身十四境的大道机缘所在。
定要将其斩首,届时拎着头颅,脚踩那具无首的尸体,再光明正大昭告天下一句!
“杀隐官者,蛮荒王制!”
前提是姓陈的还能留下一副全尸才行。
已经看不清战场上的双方身影。
但是那些困住隐官的光线依旧蔓延,它们飘荡在空中,如同光阴长河里边漂浮着无数的水草。
柔荑身形化虹,去了那处演武场的上空,她摘下那顶道冠,手腕翻转,凝为一颗“金丹”,被她咽下腹中,
趁他病要他命,为防万一,她直接祭出了杀手锏,绝不能让那贼滑至极的隐官有任何脱困的可能性。
先前王制丢掷出的两柄袖珍流星锤,一在天一入地。却始终没有显现出它们的任何作用。
直到这一刻,柔荑默念法诀,同时招手,将那杆大纛拔地而起,驾驭在身边,被她拿拂尘一裹,大纛连同拂尘,一并如长戟刺入战场大地。
大纛钉入大地,雪白拂尘如长蛇绕山,缓缓上升。
刹那之间,一条气势恢宏的光柱出现在天地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