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管事,你很清楚,你不适合这个岗位。在岗数十载,你连香料源头在哪儿都不知道,实在是很糊涂呀。”含钏决定上纲上线了,“若曹家每个人都跟你似的,做码头管事的不知船舶从何而来,做庄头的不知道几时收割粟米,那那咱们曹家就完了啊!”
危言耸听,纯粹的危言耸听。
小双儿抖了抖肩,看向张口就胡来的自家掌柜的——这比糊弄崔二送他去学刺绣还狠。
说得好像陆管事不努力,整个曹家就完蛋了似的。
含钏眼神很清明。
大家族里有人尸位素餐,是常态。
只要超过三个人干事儿,至少有一个人在玩着,这也是常态。
只是,在她手下做事,她不能容忍。
人应当各司其职,做好自己份内之事,而不是得过且过,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
所以,陆管事想躺着,就请去别的地方躺。
到时候随他怎么躺,横着躺,竖着躺,搂着小姑娘躺,搂着老大爷躺都随他了。
灶房这地儿,得有真正做事的人来。
含钏态度很坚决,把自己放在了御膳房总管太监的立场,以肃清曹府吃食漏洞为主旨,以大家吃得开心吃得高兴为目标,以打造北京城一流厨司为动力,以问题为导向,以效果为中心进行针对整治,陆管事作为灶房混吃等死的头等毒瘤,含钏是一定要让他走的。
可怎么走,也是门学问。
含钏相信薛老夫人与曹醒愿意为她撑腰,可靠自家祖母与哥哥撑腰管起来的灶房,不太香。
这属于在曹府的第一战,至少要靠自己的力量打响吧?
若是连个人事调整都需要薛老夫人与曹醒出面,她干食肆这两年,可真是白干了。
陆管事死死咬住嘴唇,手撑在地上。
事到如今,不是他走不走的问题了!
是他一定不能走。
他他的事还未干完,如何走得?
若他走了,之前的努力可全都白费了!
陆管事咬住嘴唇,俯身在地,声音很果断,细听带了几丝哽咽,“按理说主家要奴走,奴必是要走的。只是,灶上的事儿、账本子还没了完,您若要小的走,便是打了小的颜面!小的虽是为奴为仆,却也是个人!只好一头撞死在这灶台上!小的妻子百香跟着大当家的出生入死,小的殉了职,也算是一门忠烈,对得起大当家的了!”
含钏眯了眯眼。
不对头。
十分不对头。
怎么就说到殉职上了?
有这么严重?
还是说,调岗对于陆管事而言,比殉职更严重?
含钏摁下手,深深地看了陆管事一眼,未置一词,转身而去。
陆管事抬起头,看向含钏渐行渐远的背影,轻轻抬了抬下颌,冷冷地哼了一声。
青天白日的,这小丫头自作主张从余氏手里要灶屋管事权,让余氏闹了好大个没脸。如今想平平顺顺地把这权给接过去?呸!世上就没这么好的事儿!是,他是做下人的,可就是那么小小一根针,也能刺挠得人皮开肉绽!
兔子急了还跳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