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甚至想,如果当时自己能再谨慎一些、再果断一些,是不是就能避免这样的悲剧发生。
小队只剩下不到一半人了,这个残酷的现实像一座大山,沉甸甸地压在他的胸口,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那些牺牲战友的家人,不知道该如何带着这残缺的队伍继续前行。未来的任务依然艰巨,可他却觉得自己仿佛失去了最重要的力量支撑。
但林泰心中清楚,自己不能一直沉浸在这悲痛之中。他是队长,是剩下队员们的主心骨,他必须振作起来。
一夜的辗转反侧,林泰的双眼布满了血丝。窗外,天色渐渐破晓,微弱的晨光透过窗户的缝隙,艰难地挤了进来,却无法驱散他心中的阴霾。
他简单地收拾了一下自己,拖着依旧疲惫的身躯朝着指挥部走去。一路上,基地里的气氛似乎比往日凝重了许多,战友们投来的目光中,既有敬佩,也有一丝怜悯。
林泰默默低着头,脚步沉重,每一步都像是踏在自己那满是伤痕的心上。
走进指挥部,屋内的气氛庄重而肃穆。将军正站在窗前,背对着门,身姿挺拔,像是一尊不可撼动的雕像。
听到脚步声,将军缓缓转过身来,目光沉稳而深邃。林泰赶忙立正,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报告将军!” 他的声音依旧沙哑,带着昨夜未消散的疲惫。
将军走上前来,脸上带着一丝欣慰又带着些许沉重。他从桌上拿起一枚勋章,那勋章在晨光的映照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将军轻轻地将勋章戴在林泰的胸前,动作缓慢而庄重。“林泰,这次任务你们完成得很出色,成功摧毁了敌军的导弹发射基地,为战局做出了巨大贡献。这枚勋章,是对你和你小队的肯定。” 将军的声音低沉而有力,每一个字都重重地落在林泰的心头。
林泰望着将军,心中五味杂陈。他知道这枚勋章的分量,可一想到那些为了这次任务而牺牲的战友,他的内心就充满了愧疚。
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最终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考虑到你们此次损失惨重,也历经了诸多艰辛,给你们三天的休整时间。好好调整一下,恢复体力和士气。”
将军拍了拍他的肩膀,眼神中满是关切。
林泰再次敬了个礼,“是,将军!” 可他的心中并没有因为这三天的休整而感到轻松多少。他知道,短暂的休整之后,等待他们的将是更加严峻的挑战。
从指挥部出来,林泰回到了自己的营房。推开门的那一刻,他的目光落在了床铺上那叠整齐的档案上。
他的脚步顿了一下,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他缓缓走到床边,伸手拿起那些档案,一张张地翻阅着。
档案里是新补充队员的资料,每一张照片上都是年轻而充满朝气的面孔。
他们眼神中透着憧憬和坚定,仿佛对即将到来的战斗充满了期待。林泰看着这些年轻的面孔,心中不禁感慨万千。
他们就像曾经的自己和那些牺牲的战友一样,怀揣着满腔热血,想要为国家和人民而战。
可林泰也清楚,战场是残酷的,这些年轻的生命随时都可能面临危险。
他想起了那些在战场上倒下的兄弟,心中暗暗发誓,一定要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保护好这些新队员,不让他们重蹈覆辙。
他轻轻地将档案放回床上,坐在床边,望着窗外逐渐明亮的天空,陷入了沉思。明天,他又要带着这些新队员上战场了。
休整的最后一天,天空阴沉沉的,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地压在基地上空,仿佛随时会落下泪来。林泰独自一人走向基地后山的墓地,脚步沉重得像是灌了铅。
他的手中紧紧攥着两枚冰冷的狗牌,金属的棱角硌得掌心生疼,却远不及心中的刺痛。
后山的墓地静得可怕,只有风吹过野草的沙沙声,像是无数亡魂在低语。这里的十字架大多是用木头临时搭建的,简单而粗糙,却承载着沉甸甸的生命。
林泰走到两座新立的十字架前,停下了脚步。木头上用刀刻着牺牲队员的名字,笔画深浅不一,显然是匆忙中完成的 —— 那是他亲手刻下的,当时指尖还沾着未干的木屑和血痕。
他缓缓蹲下身,指尖轻轻抚过木头上的名字,冰凉的触感让他忍不住颤抖。“老张,小李……” 他低声唤着,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发不出完整的音节。
这两个名字曾在训练场上呼喊过他,在战场上信任过他,如今却只能以这样的方式回应他的呼唤。
林泰将两枚狗牌挂在十字架的顶端,金属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在寂静的墓地里格外刺耳。
狗牌上刻着队员的编号和姓名,边缘因为长期佩戴而有些磨损,却依旧清晰可辨。这是他们在人间最后的印记,也是林泰心中永远的枷锁。他想起小李总是咧着嘴笑,露出一颗小虎牙;想起老张沉默寡言,却总在关键时刻递过一梭子弹。这些画面如同电影般在脑海中闪过,每一帧都带着血色的印记。
挂好狗牌,林泰慢慢站起身,向后退了两步,郑重地举起右手,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他的动作一丝不苟,仿佛眼前站着的不是冰冷的木头,而是那些活生生的弟兄。风更大了,吹过墓碑间的野草,发出呜咽般的声响,像是在为逝者哭泣。
草叶拂过他的裤腿,带来一丝冰凉的湿意,那是晨露,还是泪水?他已经分不清了。
“兄弟,” 他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任务完成了,导弹基地炸了…… 可是我没把你们带回来。”
这句话像是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他能感觉到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不让它落下 —— 他是队长,不能在弟兄们的墓前流泪。
风继续吹着,卷起地上的落叶和尘土,在空中打着旋。林泰站在原地,久久没有放下手臂。
他看着那两枚在风中轻轻晃动的狗牌,上面的名字在阴云下显得格外刺眼。他在心里默默发誓:“只要我还活着,就不会忘记你们。剩下的路,我会带着你们的份一起走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手臂酸痛难忍,林泰才缓缓放下手。他最后看了一眼那两座十字架,转身离开。
床头柜上,新任务简报的牛皮纸袋被晨露洇出一圈深色水痕。林泰拆开信封时,纸张发出轻微的脆响,在这死寂的营房里显得格外突兀。
简报上用红笔圈出的敌军集结点像一滴凝固的血,标注着距离:一百公里。他的目光扫过 “敌后侦察” 四个字,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三天休整期里,医务室的消毒水味、新兵档案里年轻面孔的笑容、后山墓碑前野草的沙沙声,此刻都化作胸腔里一块沉甸甸的铅。
“队长,装备检查完毕。” 张冲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带着刻意压低的沙哑。他身后跟着几个新面孔,肩章上的列兵军衔在微光中泛着生涩的金属光泽。
蒋小鱼拄着拐杖挪进来,腿上的绷带渗出淡淡血迹,却硬是把急救包往战术背心里塞得更紧。
林泰没说话,只是指了指桌上的地图。展开的军用地图上,红色箭头与蓝色线条犬牙交错,一百公里外的山谷被铅笔重重描了三道 —— 那是当年小李和老张牺牲的方向。他的指甲深深掐进地图边缘,在 “敌军集结点” 的字样上留下月牙形的压痕。新队员李阳好奇地探头,却被何晨光轻轻拽了一下袖子 —— 老队员们都知道,队长每次看地图时,眉心那道竖纹会深得能夹死蚊子。
“这次任务,只带必要装备。” 林泰终于开口,声音像砂纸磨过木头,“张冲,你的机枪拆成零件,藏进背包夹层。”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新队员王虎紧握的步枪,“子弹只带基数的三分之二,多装净水片和压缩饼干。”
营房里只有装备碰撞的轻响。林泰将指南针挂在脖子上,玻璃表面映出他眼底未消的血丝。战术背心的每个口袋都被他反复拍打:地图在左胸内侧,防水火柴在右侧夹层,匕首插进靴筒时,刀鞘与金属扣摩擦出冷光。他忽然想起三天前在后山挂狗牌时,风把十字架上的绳子吹得哗哗响,像极了此刻新队员们紧张的心跳声。
“队长,” 新兵李阳突然举手,脸上还带着未脱的稚气,“一百公里…… 要走多久?”
林泰系紧战术腰带的动作顿了顿。他想起五年前第一次执行敌后任务,也是这样的凌晨,老队长拍着他的肩膀说:“小子,记住,每走一公里,就当给身后的人多铺一寸安全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