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凌云张了数次嘴，最终没有说什么，沉默启动车子。

林无忧坐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儿来，扭头看到车里的装饰依旧没变，物品上全是她贴的标签：

无忧宝宝专座，无忧宝宝专用水杯，无忧宝宝暖水袋……

那个时候的林无忧多嚣张啊，无孔不入地在他的地盘宣示主权，恨不能在他脸上也贴上标签：林无忧专属。

不过当初贺凌云为了逼她出国全都撕了的，怎么又贴回来了？

贺凌云一边开车，一边悄悄注意着林无忧的一举一动。

原本以为看到这些标签，她多少会有所触动。

却见她只看了一眼就把头转去窗外。

车窗外射进来的暖光照在她苍白的脸上，眼神呆滞而沉默。衣服裹着严重营养不良的身体，空空荡荡。

贺凌云对林无忧还是有些了解的。

她上车前的表现明明是害怕。

放在以前，她一定会可怜兮兮地拉着他的衣角，眼泪要掉不掉，一副既担心他不理自己，又想要他安慰的模样。

可刚刚他明明伸出了橄榄枝，她就是没有接。

这样的林无忧有一种致命的吸引力，反而叫他欲罢不能！

林无忧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醒来时只见贺凌云定定地看着自己，眼里闪出惊愕。

见她睁眼，尴尬地轻咳一声收回视线，低声问道：“什么时候学会坐着睡觉了？我记得床稍微有些发硬你就会睡不着。”

林无忧不自在地摸了摸后颈，“这几年一直这么睡，睡久了就习惯了。”

矿区的棚子又矮又小，人多的时候只能坐着。

最初也会受不了，整晚哭。后来又苦又累，一坐下来立马入睡。

她也是那时候才知道，所有矫情病都能用苦难治疗。

林无忧说得平淡，贺凌云却像有人背上抽鞭子，一鞭一鞭，火辣辣地痛。

他也吃过苦。

可还是无法想象整晚整晚坐着睡的场景。

“对不起。”

林无忧没接话。

不想说没关系。

又不是圣母，吃尽苦头还去搞什么虚头巴脑的原谅。

见她拉门要下车，贺凌云极快地道：“要不要我陪你去最喜欢的海边散散步？”

“还是不要了吧。”

他不死心：“有什么难处吗？或许我可以帮你。”

她虽然回了林家，但对林家生出隔阂，有事未必会找林家人。

这是他的机会。

林无忧略顿了下。

的确有难处，她需要一份工作。

却还是道：“不用。”

贺凌云也看出了林无忧需要帮助，只是她拒绝得极为干脆，好似他是什么沾不得的毒气。

脸上再也看不到往昔和他在一起时的单纯娇媚，清冷得像一把审判他的刀子。

正一刀一刀切割他的良心，要将他凌迟处死！

当初自己要没那么狠心，她至少还有避风港，不至于去国外受那份罪……

贺凌云心头又是一阵抽搐。

他想林盈好好的，但也不想林无忧受这样大的伤害。

林无忧完全不知道贺凌云的想法，一味走得飞快。

他总动不动就沉默，搞得她每次都会产生应激反应，以为又回到了黑矿山，要被监工打。

林家人避不过，贺凌云还是可以避得远远的。

贺凌云坐在车里没有马上离开，伸手从储物柜里掏出一支烟来，点燃。

斯文清峻的脸庞立刻被隐在雾里，锁紧的眉头死死拧着，怎样都无法散开。

回头时看到物件上的标签一个都不在了。

林无忧这是要彻底将留在他这里的痕迹抹除！

烟雾猛然呛入肺里，他用力咳嗽起来。

落在膝上的手却越拧越紧。

……

“大小姐，您这又是在做什么？”

饭厅里，林无忧正饿得慌，大口吃着东西，不和谐的声音就传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