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知知:“他跟紫玄长老练紫霄剑法。我以前没听过,不过听村民们说是很有名气的剑法,不是谁都能学的。”
裴姝抚着苏知知的手顿了一下,喉间忽然干涩,在夜色中缓了一会儿才说:
“嗯,听说是最厉害的剑法。”
苏知知问:“我爹是不是小时候常哭?我在黑匪山的时候,爹、娘、我还有澈住一起,爹是最容易红眼哭的人。”
“爹哭的时候,娘就要哄哄爹。”
裴姝:“听你这么说,我又放心些,凌云能遇到瑛娘,也是福分。”
苏知知点头:“我爹也这么说,他说他跟着我娘上山后,学了好多事情。”
苏知知掰着指头:
“我爹以前只会念书写字,现在他会烧火做饭,会种菜拾柴,还会把萝卜干切得很整齐。我爹很会煎荷包蛋,煎出来的蛋圆圆的,一点也不焦,我最喜欢吃我爹煎的蛋。”
“但是我爹有时候也笨笨的,买菜的时候总是把嫩豆腐和老豆腐买错,好多回了……”
裴姝静静地听苏知知讲。
苏知知浑身都是热乎乎的,好像一颗太阳钻进她怀里,将她眼底的霜都暖化了。
月上中天。
苏知知讲着讲着没了声音,似是睡着了。
裴姝还在轻拍着苏知知的背,她的手在轻颤,身子在颤。
连着眼角滑下的泪也在颤。
不同于在慕容宇面前流泪的样子,她咬着牙,以手捂唇,压住自己低低的呜咽声,眼角酸楚地皱出好几道纹路。
天仙痛哭的时候也不好看,就像被水泡皱了的月亮。
让人好想用手将它一遍又一遍地抚平。
裴姝哭到一半的时候,腰间环上来一双小手,抱得很紧。
裴姝低头,见知知不知何时抬起头来看着她,眼中清亮。
“姨母。”
知知轻轻叫了一句,裴姝的眼泪掉得更凶了。
裴姝:“知知……姨母是不是吓到你了?”
苏知知学着裴姝拍自己那样,轻拍着这裴姝的后背:
“不吓人,但是看姨母哭的时候,心里会好疼。我给姨母拍拍。”
苏知知把脸埋在姨母的怀里。
胸口的位置仿若有一颗挣扎着要发芽的种子,要从她心里钻出一道裂缝来。
宫里很大,很奢华,仆婢众多。
吃饭、穿衣、泡茶都不需要自己动手。
听说长安城的富贵人家都是这样过日子的。
所以爹以前不会烧柴不会做饭不会切萝卜干,也不用上街买豆腐。
爹不是笨,而是以前从来都不需要做这些……
裴姝哭湿了枕头。
苏知知拍着裴姝。
后半夜的时候,两人才终于睡着了。
皇宫偌大。
失眠的永远不止一个。
乾阳殿内,慕容宇在宽大的龙床上辗转反侧。
他很烦躁。
人生不同阶段有不同的烦心事。
少时烦的是自己不被看中,后来烦世家声望过重,又烦政务繁多。
当了皇帝后,日子也不是那么顺风顺水的,很多事情也只是表面光鲜。
可慕容宇最近比以往都要烦躁。
近日都没怎么去后宫宠幸佳人们,只称自己事务繁多。
连裴姝那边,他也只是白日召过来一起说话用膳。
他不是不想,而是发现——
他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