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宁长公主的鸾驾刚驶出宫门,那名御前侍卫便已跪在养心殿的金砖上,将唐波与安宁长公主二人的对话一字不差地复述。
皇帝倚在龙纹凭几上,指节有一下没一下地叩着案面。
"倒还知道分寸。"
皇帝轻哼一声,眼底的阴鸷稍霁。
唐波那句"死而无憾"显然取悦了他——算这老太医识相。
可转念间,皇帝的脸色又沉了下来。
昭华夫人竟敢窥探御前?
鎏金烛台上跃动的火焰映得他面容明灭不定。
那个向来温婉解语的女人,何时有了这等胆量?
更可恨的是,他身边的近侍居然……
看来,他身边的人,该让人好好整治一番了。
但在这之前,还有件事要了结。
皇帝目光森冷:"赐唐波鸩酒,给他个痛快。"
顿了顿,又补了句,"尸首交给长公主处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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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值太监提着惨白的灯笼,照见草席上那具青灰色的尸身。
唐波唇角还凝着道黑血,神情却异常安详,仿佛只是睡着了。
"殿下,验过了,确已气绝。"
太医战战兢兢地回禀。
夜间,唐波没了气息的消息,就传到了御前,皇上并没有把此事放在心上,直接让人把尸首拉出去,交给安宁长公主。
连夜,安宁长公主就将尸首,拉到了岐黄斋。
苏老爹提着灯笼站在檐下,橘红的火光在夜色中,晕开一片暖色。
当长公主府的马车碾着月色停在门前时,他带着苏少东迎上去,马车上露出唐波的遗容,苏老爹的脸上恰到好处地露出惊愕:"这……这是……"
管事跳下车辕,附耳低语几句。
苏老爹浑身一颤,修长的手指抓住车辕,突然落泪:"草民明白了,多谢公主殿下……"
他抹着眼泪朝马车作揖,"明日,草民便扶灵离京,唐兄生前总念叨着……要落叶归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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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影的身影从窗外掠过时,陆江年在书房里批阅公文,元婉如正他身边挑灯看医案。
玄影把唐波尸首已经到了岐黄斋这个消息告诉陆江年夫妻,元婉如顿时笑开了花。
"成了!"
她提着裙摆转了个圈,杏眼里漾着粼粼波光,"长公主竟真这般利落,直接让皇上"杀"了唐太医!"
陆江年伸手接住扑来的妻子,指尖拂过她发间轻颤的珠花:"正因是光明正大地要人,反倒撇清了嫌疑。"
他低笑一声,"皇上这个妹妹,向来最懂怎么拿捏兄长的脾气。"
元婉如望着跳动的烛火,忽然想起唐波那双饱经风霜却依旧温润宽容的眼睛。
明日之后,这位老太医就能真正以新的身份,在他悬壶济世的每个地方,继续救死扶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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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年岁渐长,皇上越发在意青史留名。
这些年来宵衣旰食,励精图治,为的就是在史册上留下明君的美名。
如今到了知天命之年,岂能让先皇后这桩旧事玷污了圣德?
既然唐波已饮下鸩酒,这桩陈年旧案也该彻底了结。
皇上在御书房独坐至三更,朱笔在明黄绢帛上落下最后一道勾决。
梁妃赐白绫,二皇子慕容骁终身圈禁天牢,高家满门抄斩,梁家大房一个不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