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话说得滴水不漏,看似在为那两个小干警开脱求情,实则坐实了“动手打人”的可能,又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李显平端起茶杯,吹了吹浮沫,没有立刻接话。
沈鹏察言观色,立刻自告奋勇:“大舅,您看……要不我去看看那两个小同志?以老局长的身份,跟他们聊聊?安抚一下情绪?让他们放下包袱,好好配合咱们政法委的调查?毕竟我曾经是他们的领导,说话可能他们还能听进去一点。别因为这事,影响了咱们政法队伍内部的团结,也影响了对老黄县长事情真相的调查。”
李显平放下茶杯,目光锐利地看了沈鹏一眼。那眼神似乎能穿透人心,让沈鹏心头微微一紧。
“你倒是念旧情。”李显平的语气听不出褒贬,他拿起桌上的红塔山,抽出一支点燃,缓缓吐出一口烟圈。烟雾缭绕中,他的声音低沉了几分,带着一种深沉的冷意。
“东洪的事,复杂啊。田嘉明这个人……”李显平停顿了一下,弹了弹烟灰,动作带着一丝不经意的轻蔑,“主持工作也好几个月了吧?一次也没主动来市里向我这个书记汇报过工作!眼里还有没有组织?有没有上级?狂妄自大,目中无人!以为在东洪搞了点事情,就了不起了?”
他的声音不高,但每一个字都像带着冰碴子,砸在沈鹏心上。沈鹏心中暗喜,知道自己赌对了。
李显平吸了口烟,烟雾后的眼神愈发幽深:“至于老黄的事……李爱琴、李爱芬姐妹俩,她们要告,那是她们的权力。只要她们一直告下去,有理有据地告,组织上就得重视,就得查!查不实?呵……”
李显平冷笑一声,那冷笑里包含着太多沈鹏心领神会的东西。
“查不实,那也是因为某些人干扰阻挠、毁灭证据、对抗调查!但只要这‘告状’的声音一直存在,只要这‘暴力执法’、‘迫害老干部’的疑云一天不彻底澄清,”李显平的目光透过烟雾刺向沈鹏,“田嘉明这个人,东洪人大就不能提名田嘉明到副县长、公安局长的位置上!”
沈鹏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脊椎骨窜上来,但随即又被巨大的、扭曲的快意所取代。他明白了李显平的暗示:政法委的调查或许未必能直接扳倒田嘉明,但只要李爱芬姐妹持续不断地告,田嘉明就永远洗不清嫌疑,就永远背着这口“可能逼死老干部”的黑锅,在政治上就永远存在致命的污点!在即将召开的人代会上,提名表决这一关,他就别想顺顺利利地过!或者说东洪县人大,就不能将这个议题拿到会上。
“大舅,我明白了!”沈鹏重重地点头,脸上露出既凝重又“深明大义”的表情,“您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了。下午我就去找那两位同志,跟他们好好谈谈,让他们认清形势,放下思想包袱,配合调查,也……让他们感受到组织的关怀和温暖,别被某些人带偏了路。”
“不用。”李显平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重新拿起筷子,“这事是组织上的事,你现在的身份不合适,不要去蹚浑水。吃饭吧。党校那边下午的课别耽误了,这次上课,好好表现,钟书记已经表态了,要抽时间参加你们每一组的讨论,你要好好准备。”
“好!”沈鹏连忙应道,拿起筷子,原本还盘算着下午该如何以“老领导”的身份,去“关心”那两位身陷囹圄的小同志,如何在不动声色间,给田嘉明那口本就沉重的黑锅,再添上几块压垮骆驼的巨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