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1 年初夏,毒辣的日头高悬天际,炙烤着东原的每一寸土地。经贸座谈会散场后,我步伐略显沉重地跟随钟毅书记走进市委书记钟毅的办公室。透过走廊里的窗户往外看,大院里的石板路被晒得发烫,几只不知名的鸟儿落在石板路上,马上就飞走了。
钟书记深褐色的实木门在身后合拢时发出沉闷的声响,办公室里,空调的冷气裹挟着铁观音的清香扑面而来,试图驱散暑气,却压不住我掌心渗出的薄汗。
钟毅书记摘下眼镜,慢条斯理地拿起办公桌上白手帕反复擦拭镜片。镜片折射的冷光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晃动,宛如暗藏的锋芒。“必须将沈鹏予以停职。” 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我曾经也多次幻想过,如果有什么办法能够将沈鹏几个不配合工作的人停职或者调岗,东洪县的工作就好办了,但是同为县委和政府的班子成员,没有特殊的情况,根本不可能做到。
但是,一个副县级的干部,在市委书记口中说停职也就停职了,这官场的风云变幻,着实让人猝不及防,我的心也随之猛地一沉。
钟书记慢慢的扯了扯熨烫笔挺的衬衣衣袖,腕间的上海牌手表泛着冷光。“一个堂堂的政法委书记,公安局长,” 钟书记将眼镜重重扣回鼻梁,镜片后的目光如炬,仿佛能看穿一切,“应该是维护公平与正义,保护群众合法权益的。这么重要的角色,组织上把上百万人口的大县交给他来管理,他竟然把公安机关扣押的财物私自拿回了家里面。先不说这个东西值钱不值钱,贵重不贵重,就是这种性质就能看出来这个同志人品上是有严重问题的。一个人品有问题的同志,怎么可能担任我们的县公安局的一把手呢?所以在这个沈鹏的处理上,我才会态度这么坚决,让他停职,好好反省。”
看着钟书记满脸的恨铁不成钢的气氛模样,我脑海中闪过沈鹏往日放荡不羁的形象。似乎全世界都欠了他不少的金钱一般。但官场沉浮,多行不义终酿恶果。只是考虑到政治上的影响,我仍硬着头皮开口,声音带着斟酌后的迟疑:“钟书记,现在平水河的事情还没有调查清楚,能不能再给他一次机会啊?好好把东西找回来。”
“朝阳啊,有些事情我没有表态并不是我不知道,沈鹏这个同志,我已经给了机会,” 钟书记继续说道:“我说的是停职,还不是免职。换做我以前的脾气,早把他拿下来了,这种事情,事发偶然,就能牵扯到他啊,在我们不知道的情况下,又会有多少问题没有暴露出来?”
我点了点头,心里暗道,是啊,事情就是这么巧合,这幸亏是王老先生有机会参加了经贸会,如果没有机会参加,这事是不是就算了?东洪县一百万群众,又有几个可以参加经贸会那?”
钟书记继续说道:“这次从对面来的这些老乡,大家对家乡都是有感情的,这个叫王建广的先生啊,就是你们东洪县的那个老先生啊,会场上我看他的发言,他对投资东洪还是有意愿的。你们下来要把这个事情办好,要珍惜这一笔投资机会。东原市九县二区,各县的发展差异越来越大。同样是一个市委的领导,资源禀赋、土地资源、自然气候都相差不大。如果真的要问自然条件,临平县和东洪县反倒是自然条件最好的两个县,可发展却最为滞后。究其原因,还是因为班子的领导,没有跟上时代改革的步伐呀。朝阳,东洪县现在暗流涌动,你知道该怎么办吗?” 他目光紧紧盯着我,那眼神中既有期待,又有审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