输完纸上所有的语句后,我看着眼前被咬了几口的蓝色苹果陷入了沉思——这就是他们想要的?
“随意输入信息,变回黑色的苹果。”场外紧随而来的指令打消了我的疑惑,无论他们的最终目的是什么,现在看来都像是在耍我。
如果只是要一个黑色的苹果,何必要让我来浪费时间,所以不难猜到,他们是要通过不停地输入来检验这个键盘的“性能”。
在不清楚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的情况下,作为一个工具人,也只能老老实实地干活了。
我先试探性地输入“白色的苹果”,果然,它没有如我所料的变为相反的黑色,而是变成了淡紫色的苹果核。
红色,橙色,黄绿青蓝紫,浅红,浅橙,浅黄绿青蓝紫,深红橙黄绿青蓝紫
我几乎试遍了我所知道任何一种颜色,连同它们的排列组合也输到了手指发疼,但那颗苹果总有玩不尽的花样,无论是五彩斑斓的黑,还是阴郁沉闷的白,或者是彩虹一样花里胡哨。
单从色彩上来看,除开黑色之外的颜色细分起来无穷无尽,我就算再敲个几天几夜的键盘可能也没法让它变回黑色。
简单思考一番,我换了个思路。
既然这个键盘的机理是怎么描述物品,物品就不会变成描述的样子,那么直接输入“不是黑色的苹果”不就好了?
可能是因为纸上那一长串修饰词加名字的格式让我先入为主,到这时才想起来可以直接加否定词。
输入语句,按下确认,然后房间就瞬间黑了下来,除了键盘荧屏和监视器的红灯,就只有电子秤那里微弱的荧光。
无边的黑暗总能孕育各种未知的恐惧,为了尽快回到光明之中,我强作镇定,让大脑高速运转——这么大的机构停电的可能性不大,那黑下来的原因应该就和键盘有关。
其实可以这么理解,只要房间里没有足够的光源,那么苹果的颜色也就无法确定,某种意义上它就没有颜色。我当时自然不会想到那个键盘会用这个方式发挥自己的功效,但用键盘解决问题的思路还是对的。
“a apple”看不见纸张上的修饰词,慌张之下,我就只能采用这种最简单的语句,而且从语法角度来说还是错的。不过好在结果并没有因为少个“n”而改变,房间重新亮了起来,同时也出现了其它的异样——苹果不见了。
“我看不到苹果了,可以走了吗?”我望向监视器,露出无奈的表情。
“随意输入信息,变回黑色的苹果。”
不出预料,在任务没有达成之前,我面对的只是一台复读机。
调整了一下负面情绪,我接着在键盘里输入一些纸上其它修饰词的排列组合,什么腐烂完好,巨大青涩,逻辑上的问题根本无需在意,只要磨洋工到晚上,他们应该就会让我无功而返了。
而且无论我输入什么,面前还是空空如也。
各种意义上,“还原真相”都比“颠倒是非”困难,何况现在事件的主体还消失了。消失?在许多没有来由的胡思乱想中,我找到了一个令人在意的点。
比起凭空消失,我更倾向于它是被转移到了某个地方,那么换个主体,比如说一个活人,是不是也能被转移到某个地方?
这种联想虽然有迹可循,但主要还是因为我想逃离这里的想法太过强烈,从正面突破的可能几乎不存在,那只能从这些收容物上动歪心思了。
所以在没有任何确切理论支持下,我在保持正常敲键盘节奏的同时,盘算着怎么利用这个键盘“颠倒是非”的能力逃出生天。
如果只是逃离这个房间的话,只需要“我在这里”就行了,但地球,宇宙都这么大,如果只是完全随机的话,我几乎百分百会卡在岩浆里或是在太空里爆开。
所以需要其它定语,状语,补语来尽量削减这些可能。
我想自己在转移后应当是“安全的”“完整的”“健康的”“存活的”但不得不面对一个事实,别说这些单词的反义词,它们本身我会拼的都没几个,而纸上那些修饰苹果的词,对于一个活人来说也不适用。
如果早点普及中文输入就好了,我不禁如此感慨。
虽然有着难以克服的语言问题,但我清楚那可能是自己此生仅有的逃离机会,所以还是绞尽脑汁设计了个用于逃离的语句:“不安全的,不完好的我在房间里。”
斟酌好词句,接下来就需要勇气了。
在面对改变人生走向的选择时,我的理智回归到了正常的水平。如果苹果真的就是凭空消失,我的生命也会就此终结,如果前面的修饰没有作用,我依然生机渺茫成功的可能只建立在自己的猜想正确这一前提之上,我真的需要为此冒险吗?
另一方面,“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不自由,毋宁那啥之类的词句也在脑海中萦绕,在这种危险的机构里,迟早有一天要亡于无法理解的收容物之手,那么主动地选择显然比被动的接受要好
经过一番心理搏斗,最终我尽量平静地在键盘上敲下了之前想好的,那可能改变我后半生的语句。
食指接触到enter键,我迟疑了两三秒,然后望向监视器,按了下去。
让世界重新开始流转——我如此期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