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德堂内。
一个长髯及腹部的中年人一边给张祖胤把脉,一边闭着眼,跟着脉象点头。
不一会儿,他睁开眼睛对陈凡道:“此病乃脾失健运,胃纳失司,土虚则嗜食异物以自救;且肝气郁结,横逆犯脾,气机失调致异食;这小家伙,肚子里或许还有虫。”
说完,他指着张祖胤的舌头道:“舌淡胖有齿痕,苔白腻,脉濡缓;舌边红苔薄黄,脉时而弦细;舌面红点有虫斑。不好治不好治啊。”
“就算我师傅来了,也是参苓白术散配合着逍遥散吃上最少两年。”
“这两年里,还要用穴位敷贴、耳穴压豆,再杂以小兒推拿方才有些效果。”
陈凡见对方说得还算靠谱,于是便问道:“请问这位先生,两年后确实能痊愈吗?”
听到陈凡的问题,张让夫妻两全都看向那大夫。
那大夫抚须看了看孩子,最终摇头叹道:“或能治好!”
“那令师王神医呢?”
“上回张社首来后,我便写了信给师傅,刚刚便是师傅的回信所言。”
听到这郎中的话,张家夫妇心头的希望犹如被当头浇了冰水。
或能治好,也就是不能保证。
花了一千两银子,还不能保证治好,在如今张家的这种情况下,基本就判定张祖胤的未来了。
陈凡心中也是一叹。
他身上能掏出这些钱,但这些钱却并非是他能支配的。
弘毅塾的一帮孩子衣食住行,很多都要从这钱里出,而且现在还是弘毅塾扩建的档口,一帮匠人的工钱也要开支……
就在这时,张让脸色惨然,起身对那大夫和陈凡施了一礼:“谢过夫子,谢过大夫,我,我们先回去了。”
陈凡心中不忍,但那夫子似乎见惯了这种事情,只是点了点头道:“回去用生南瓜子带壳捣碎,粳米二两 槟榔三只煮粥,看看能不能下虫,或许能缓解一二。”
说完,他补充道:“这方子不要钱!”
就在陈凡帮忙抓了点药,众人准备离开正德堂时,突然徐行健从外面急匆匆找了过来:“表哥,今日你大伯为了祖胤,去了赞化宫,听赞化宫的观主说,他给了陈夫子一张符,烧了合水服下,祖胤的病就能好。”
刚说完,他这才看到最后出来的陈凡:“陈,陈夫子……”
张家。
老族长张仁用乞求的目光看向陈凡:“夫子,祖胤是我们张家的独苗苗,万请夫子救救我们家祖胤啊。”
陈凡皱眉道:“老人家,符纸我确实收到了。但怎能轻信僧道之言,如果烧个符水就能治病,还要那许多郎中医师作甚?”
说到这,陈凡心中暗暗恼火,当时他就觉得杨元一不怀好心,果然。
今天就算这张仁不去赞化宫,陈凡也相信,对方一定会让张家人知道此事的。
所为者,不过是逼他难以进退而已。
自己若是拒绝了赞化宫的符箓,那传出去,就是不管弘毅塾学生的死活。
但自己若是去求符箓,对方又会设计出很多办法,来逼迫自己答应给道学打工这件事。
这杨元一,赌得就是陈凡的良心和为人师表的操守,以及他对自己羽毛的爱护。
张让似乎看出陈凡的为难,于是拉了一把急切地张仁,然后小声道:“夫子,这件事你已经帮了我们很多了,我自去想想办法。”
陈凡叹了口气道:“符篆这种事情,实在是虚无缥缈,张社首还是要谨慎一些。”
张让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来,点了点头。
从张家回来后,郑应昌和海鲤见陈凡脸色不渝,于是便询问出了什么事。
陈凡将张家的情况说了一遍。
海鲤皱眉,开口道:“打行这件事,朝廷也应该重视起来了,天监十一年春,南直安庆府打行逼债导致37户织机作坊停产,当年生丝少出了一万两千斤,一万两千斤啊,扬州府一年才出生丝十万斤。”
一旁的郑应昌点了点头:“相比于打行,我更担心的是张家为了救孩子,恐怕会落入赞化宫的圈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