郗睿淇不解地看向四周除二人以外空无一人的办公大厅,恰巧看见放在他身后那一份外卖袋,转过头来又见黍稻垮着脸从楼上下来。他思考了一阵,皱着眉头抬头望了望庄晓梦办公室,顿时猜出小姑娘约莫是受了“力不能及”的打击,便假装毫不知情地叫住仍旧低着头走路的黍稻,正声正色地说:“黍稻?稻子?”。
备受打击的黍稻正低头思考该如何提升自己的技术水平,忽然听闻有人在呼唤自己的名字,这才抬起头看向站在自己面前的郗睿淇,一脸茫然地回道:“啊?怎么了,郗老师?”。
“我有点饿了,要不你帮我们点份外卖吧!晓梦不吃辣,你随便点份没有辣椒的东西就行,她不怎么挑食。”,郗睿淇也是从实习生一路走到现在高级设计师的位置,深知那种有大案却无法参与的自卑感,便想开导开导眼前这位初入职场的小姑娘。
黍稻一听,眼神立马又亮堂了起来。方才还皱巴巴的脸顿时舒展开来,印上那标准的笑容欢乐地说道:“我买好了!呐,在这儿!我看时间已经是正午了,你们都在忙,我也不知道自己能做点什么,就擅作主张替你们先点了。”。
郗睿淇跟在黍稻身后,笑得很是明媚。他从外卖袋中取出一份较为清淡的餐食,随即让黍稻先吃,自己拿着那份餐食转身向设计总监办公室走去。与黍稻不同的是,郗睿淇进门时根本不用敲门。
打开办公室大门,庄晓梦正盯着电脑屏幕眉头紧锁。听见开门声后,她探出头朝门口望去,但见郗睿淇拿着一份餐盒站在门外。她看了看墙上挂着的那扇白底黑边的多边形挂钟,此时已经是正午一点时分;又看了看郗睿淇手中的物品,随即明白了什么,这才起身走到茶几旁。
郗睿淇放下手中的餐盒与餐具,没多说什么就准备离开。庄晓梦见状赶紧叫住郗睿淇,并说:“大淇,其实你不用陪我。我能搞定的。”。
郗睿淇没有转身,只是说:“两个人的脑子怎么也比一个人管用吧!我改了一些地方,变动不是很大,等你吃完饭我发给你看。”。说完,郗睿淇便头也不回地下楼去了。
办公室内,庄晓梦看着摆放在茶几上的那盒餐食,无奈地摇了摇头便二话不说吃了起来。
饮食区内,郗睿淇与黍稻面对面坐在一处。黍稻一边吃一边打量着坐在对面默不作声的郗睿淇,思考片刻后小心问道:“师父,听说您和庄总监是一个学校的校友啊?”。
郗睿淇听闻,停顿片刻才答道:“嗯。我们是校友,也是同班同学,更是上下级关系。”。
黍稻不解,继续不怕死地问着:“那为啥她是设计总监,你不是啊?”。
黍稻的话令郗睿淇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如何回答。论出身,他与庄晓梦不分伯仲;论资历,俩人更是一路从本科到研究生再一同走到现在;但若论设计作品,庄晓梦对于设计创意及见解方面,他便比她是远远不及的;不是专业知识方面的差距,而是见识层面的不同。
郗睿淇将口中的饭菜皆咽下后,才淡淡地说了一句:“你们老师有没有说过一句话,叫‘食不言,寝不语’。”。
黍稻意识到自己应是问了不该问的话,尴尬地低下头,认真解决自己的饭菜,并小声嘀咕着:“是食不语,寝不言。”。
下午三点,郗睿淇与庄晓梦在办公室内就更改过后的设计稿交涉一番后,俩人皆觉得已再无可改的空间。庄晓梦将设计图打印出来后,便让郗睿淇带着黍稻先行回家休息,自己则亲自拿着设计图去瀚宇集团找梅工。
郗睿淇与黍稻一同走出办公室大门,黍稻看着坐上出租车离开的庄晓梦,心中隐隐觉得有什么大事要发生,有些不安地拽住郗睿淇与他说:“师父,你有没有觉得今天庄总监好像有些不对劲啊?”。
郗睿淇也看向庄晓梦离开的方向沉思,须臾过后才转身朝停车场方向走。他一边走一边说:“要搭顺风车的话就跟上,不然就自己坐车回家哦!”。
黍稻一听闻有顺风车坐,立即小跑着跟上郗睿淇,并在他耳边继续问道:“师父,晚上我们还是在老地方聚餐吗?过两天就是清明节,我们能放假吗?我已经很久没回家了”。
郗睿淇没有回答,只是忍不住直摇头叹气,随后也径直朝自己的车位走去。
瀚宇集团总工程师办,庄晓梦将修改后的设计稿拿给梅工,此时办公室内只有梅工与庄晓梦二人。梅工没看几眼庄晓梦拿来的设计方案便起身来到茶几前,他坐在沙发上,翘起二郎腿,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庄晓梦。
庄晓梦淡定饮下一杯茶,对梅工扫描式的打量并不在意。只见梅工突然将稿子堆放在茶几上,一转晨时那副耀武扬威的嘴脸,阴沉着笑容说道:“晓梦啊,你看我们合作也有几年了,每次公司有什么大项目我都第一个考虑到你。这次这个项目可是几十亿的工程,你们能拿多少利润就不用我说了吧。你看是不是该”。
庄晓梦继续不动声色地饮着手中的清茶,听梅工这番话,这次他似乎是冲着她来的。随即放下茶杯,会心一笑,坐正身姿对梅工说道:“梅总工,项目是公司之间的合作,与我本人其实关联并不大。我出方案,您出技术,这是互赢的合作不是吗?不管公司将来某一天是要换了您还是卸了我,我想属于公司的项目也不会就此被搁置。我看,您就不要再为难我这个小小的设计总监了吧!至于别的,项目完工时,匡总定然会主动请你我等部门同事们共同庆祝。”。
梅工的话还未说完,庄晓梦就适时制止他继续说下去:“梅工,这份方案您若没有异议,我就当您是认下了。至于您提到盛副总,我与他之间交往并不深,您怕是有什么误会。哦!再次祝您会审顺利!”。
庄晓梦刚刚坐上出租车,郗睿淇的电话就打了过来。庄晓梦将梅工没再刁难的事告知他后,郗睿淇才又补充道:“晚上聚餐梁总也要来,我让黍稻又加了个座位。你要是太累了不想来我跟他说说就可以了,毕竟他也知道你的情况。”。
庄晓梦满脸疲惫地揉了揉眉心,仍旧提足气回道:“不用。梅工的事你们解释他未必听得进去,黍稻那丫头心里装不住事儿,她要是嘴快了你也藏不住。梁总和梅工之前就一直不对付,要不是看在盛副总娶了梅工女儿的面上,这总工程师的位置怕是早就换了人吧!梅工女儿是销售部副经理,贾经理又和梁总关系好。咱们还是别去趟那浑水,做好我们自己份内的事就行了。”。
郗睿淇在电话那头回道:“别人的事我倒是没兴趣。我只是怕你身体熬不住。这么多年虽然我也不是没见过那种不讲理的人,但这个梅工真不像是善茬儿,我怕他还会继续找你麻烦。”。
庄晓梦右侧嘴角上扬,冷哼一声道:“多他一个又何妨。”。
车子在林荫大道上疾驰行驶,阳光洒在地面上反射过来的光线刺得庄晓梦有些睁不开眼。突然,车子猛地一震后就停在了原地。庄晓梦原本还被瞌睡虫影响,有些困倦不已,此时被巨大的碰撞声吓得整个人都精神了起来。只听得一声:“哎呀!这人怎么突然踩个刹车,怎么开的车啊!”。
庄晓梦从茫然中清醒,眼见着司机解开安全带准备下车,正想问问是怎么回事儿,但见在她们车前方一同停下的还有一辆黑色私家车,便顿时明白了——出租车师傅追尾了。
庄晓梦坐在车内伸长脖子看了一眼黑车车标,又看一眼正愁眉苦脸检查被撞情况的司机师傅,忍不住挠头抚眉,在心中暗自感叹着:“真是祸不单行!看来今天水逆犯忌。”。
庄晓梦拿起手机看了看时间,再一抬头只见前方黑车上下来一位年纪稍大的司机师傅。那师傅穿着正装,双手戴一雪白的白手套,一看打扮就不是普通司机。两位师傅正站在车子左前方为这场突如其来的车祸商议要如何解决,庄晓梦却觉得车内闷得慌,忍不住打开车门下车透气。她看了看此时自己所处的环境,滨河大道上来往的车辆虽多,却没有几辆出租车;若是想离开,恐怕还得坐这辆身陷“困境”的出租车。
俩人对这次事故有些争议。出租车司机一直强调是黑车突然刹车才导致他反应不及撞上去,而黑车司机却觉得这是毋庸置疑的一件追尾事故,不想多费唇舌。只见黑车司机二话不说就拿起手机准备给相撞的两辆车拍照,庄晓梦见状这才反应过来转过身去。不多时,就见两位司机就此散开,庄晓梦也没多问径直回到了车内。
司机师傅回到驾驶位系上安全带后仍旧有些气愤不已,虽然关门的声音已经显得如此克制;随后他便启动车子在怒气之中绕过那黑车继续朝前方驶去。庄晓梦虽然没有车,却觉得这样的处理方式太过无厘头,本着人类本该有的好奇心,她忍不住向那师傅问道:“师傅,这不用赔吗?”。
司机师傅没好气地回道:“咋不赔!那可是迈巴赫!我把你放到前面路口,这儿你打不着车。我也真是倒霉,咋就偏偏这个点儿晃神呢!”。
师傅那冷静的处理态度让庄晓梦更加摸不着头脑,仿佛从他口中说出的不是迈巴赫,而是一辆普通桑塔纳。然而,此时她已无暇顾及师傅的车祸要如何处理。师傅方才告知庄晓梦,从这个路口走到可以打车的地方虽需要花费些脚程,但好在比之刚才人影稀少的僻静之地倒好上许多。
“武叔,可以走了吗?”。黑车内,一男子耐着性子等了许久,见自家师傅回到车上,便主动向他问起。
“可以。待会儿可能得麻烦少爷打车回去了。我得和那司机一同去警局拿事故认定书。”,被叫做武叔的人不慌不忙地回答着身后之人的话。
“neil,什么事这么着急?被撞了也不追责。”,此刻,坐在男子身旁另一位男士顿时心生疑惑向他问起。
“无事,只是不想浪费时间。武叔,不用去了,回头直接开去修,修好把单子给我就行。”,男子说完便转头望向窗外,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好的。那我给那人打个电话让他不用报保险了。”,武叔听后立即给方才那位出租车师傅打了通电话过去。
庄晓梦背着背包独自走在春风拂面的四月天里,头顶阳光温煦,街边空无一人。走了许久她才走到出租车师傅所说的站台点,刚准备拦车往聚餐点出发,只见一辆她看着有几分眼熟的黑色私家车从面前飞驰而过。庄晓梦望着那辆快速驶离的黑车车尾,来不及思考,转头便拦下另一辆出租车。
餐厅内,设计部所有工作人员都已经到齐了,就连梁总也已经落座,只剩庄晓梦一个人姗姗来迟。庄晓梦一进门,放下随身物品,就对着梁总笑脸相迎,嘴里满是充满歉意的话:“抱歉,梁总。车子出了点事故,耽搁了一阵。”。
梁总见庄晓梦到来并未起身,只是伸手招呼她在自己身旁坐下。等到所有的菜品、饮料酒水都上齐,梁总才举起手中的酒杯,开始他的陈词。然而,梁总的第一句话却是:“同事们,这几年和你们相处,我很开心。今晚过后,你们将迎来一位新的领导人,我只能陪你们走到这儿了。晓梦是我从峻岭设计就一直带着身边的,她的能力我相信你们也了解,希望未来她能带着你们走上更好的道路。来,举杯,今晚大家开怀畅饮,我请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