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无止境的转世……你懂吗？那种被迫狂奔却怎么也无法到达终点的感觉！”

娅希嘴唇蠕动，瞳孔溃散，脸上是苍白无力的笑容。

“你懂吗？呵！你怎么可能懂啊？你不过是团数据罢了，怎么可能理解人类的悲苦啊？！还说得那么义正词严，荒唐！哈哈哈哈——”

娅希越说越激动，双手抚上脸颊，指甲情不自禁地扣拽撕扯，恨不得将脸皮挠花，将血肉袒露。

“我啊！早就厌倦啦——我宁愿我自己长眠不醒，也不想再付出一腔热血却望不见黎明的到来！都是谬妄！谬妄！”

“呵！呵！呵！咳咳、多可笑啊！马戏团的小丑尚且能带给人欢乐，我呢？我只能供人做个茶余饭后的笑料！哈哈哈！太可笑了，可笑得我自己都觉得可悲，哈哈哈！”

娅希情绪激动到激烈咳嗽，像是要将喉管咳破呕血。

“明明、明明就差那么一点儿，就那么一点点，我就可以解脱了！”

说到“解脱”二字时，似乎有一丝光亮重新在娅希的双眼中闪过，可是很快便黯淡下来。

“可、可是你，呵，依着一种所谓大圣人的模样，说得那么堂而皇之，哈哈，如此轻易地击碎我的梦，把我再一次拖入无解的境地！是你！是你毁了我！”

娅希将双手捧在胸前，像是想要抓住什么似的，指甲在手背上抓出深红的划痕，血珠渗溢，奏响悲歌。

娅希目光空洞地目视着前方，边说全身边颤抖，她的嗓音也开始不受控制，不停地颤动，最后一句几乎是靠吼出来的。

埃尔直接被眼前的场景震住。

【……】

作为一个成长型系统，埃尔彼达的年龄相较其他系统可谓异常年幼，他的制造者虽然花费了十几年的时间制造它、升级它，但它却是在星陨战争发生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后，才诞生了真正的自我意识。

埃尔彼达诞生自我意识之后，一直受到玛缇佧的保护。接着没几年便脱离人群，来到了虚空之境。

虽然埃尔彼达可以跟随虚空之境的屏幕上的内容进行学习，但它未有真正与非亲近之人之外的人打交道的经历，娅希的回答与表现让它感到茫然无措。

它甚至开始怀疑起自己的做法是否正确，搅扰一个饱经沧桑的灵魂的沉眠，似乎确实是不太道德的行为。

埃尔彼达想要说些什么安慰娅希，以改变当前的现状，以补救自己的过错。但它张口却不知从何处说起。

【那、你、我、这……】

状似情绪崩溃的娅希将埃尔彼达的表现尽收眼底，她咬唇想要压下扬起嘴角，却怎么也忍不住，索性放开声来。

“噗哈哈哈——”

变脸之快，翻书不及。

“试探结束。都是演你的啦，不必介怀，小系统。毕竟我得好好考察你的统格，聪慧的冒险者可不会选择一位失格的雇主。”

娅希眼眸低垂，轻拍手背，遮掩痕迹：

“你的数据分析确实很到位，不愧是来自星际位面的高级系统啊……

我可以答应你的请求，不过具体就要看你这位小老板开出什么条件了，毕竟冒险者和雇佣兵没什么两样。要知道即使是正义无比的冒险者也绝不做亏本买卖。”

娅希打太极地将埃尔彼达曾经说过的话还了回去。

娅希的话让埃尔彼达眼睛一亮，它仿佛又看见了希望，对于娅希的戏弄它全然不在意，它能理解人类的顾虑与考量。

【真的吗？我、我、我不会亏待你的。我给你开最好的条件，玛缇佧原规定的条约是五五分，我可以改成三七分，我三你七

啊不不不，这样，所有的收入除了供给基础运转外，其余的都给你，只要你同意了成为我的宿主！

你答应的话，我们就将成为最亲密无间的伙伴！】

埃尔彼达激动地声音都在发颤，它有些忘乎所以，恨不得把自己所有的宝贝都掏给娅希。

就在埃尔以为一切顺利进行时，娅希突然边咳边笑。

“咳、哈哈哈，咳咳、哈哈哈哈哈——实在是太蠢了，太蠢了——”

“彻头彻尾的蠢货！哈哈、咳，诈你而已，谁要成为你的伙伴啊！”

在埃尔表示完自己的诚意后，娅希本来还有些平复的情绪，开始再次失控，脸上的笑容越发扭曲，逐渐癫狂。

前一秒的嬉笑如梦幻泡影消失。

娅希猛拍双手：“好久没见过这么蠢的家伙了，你真是让我惊喜呀。笑得我眼泪都快流出来了，哈哈，真是精彩的演出，你才是那个最大的笑料啊，哈哈哈——”

娅希越想越可笑，它的高维数据都是摆设吗？

“说什么就信什么，哎呦，小家伙，你还是回去吃奶吧，呵呵呵，要不然还是自己主动点，跳进时空裂缝碾碎算了！”

轻启的薄唇，说出的却是恶毒的诅咒。

“真是头脑简单的家伙，比草履虫还要可笑，你的制造者难道没有教过你如何辨别真伪吗？哦，恐怕根本不是她没教你，而是你的蠢笨脑袋压根就学不会吧！”

娅希的话无一不刺痛着埃尔彼达的心。

“呵，就你这种比笑话还可笑的玩意，谁会愿意成为你的伙伴啊？没有生死与共的经历是无法成为伙伴的！而且，就凭你？呵！”

娅希一盆水浇灭了埃尔彼达刚燃起的希望火苗。

埃尔彼达有些害怕，娅希的表现像是疯魔了一般，它担心闻妤想要玉石俱焚。

娅希喃喃自语：“虽然世人总称我为英雄，但我……也不过是个刚刚成年不久、还该在父母膝下承欢的普通女孩罢了!我也还只是个孩子啊！还是个被亲生父母抛弃的孩子！”

娅希的眼神里写满了愤恨：“他们悲惨，我不悲惨吗？我也是世人啊！凭什么就该由我背负！凭什么？！”

闻妤声嘶力竭，想要寻求一个答案：“是！是我从养父母那得来的良好教养和我对这片土地的热爱，使我踏上了寻求正义的道路。我没有走上歪路就已经很好了！我难道就想就这样死去吗？”

“不！我当然想要活着！我还想要活着看到人们迎接胜利走向解放的那一天！我也是人啊！‘英雄’也是怕死的啊！何况那只是人们给予我们的荣光罢了。一个虚无缥缈的称号罢了。”

“一个称呼就像束缚我？呵呵，可笑……既然踏上这条道路，就没有回头路了。只是斗争怎么可能没有牺牲？我呀，只是不想看到伙伴的离去……如若非要有人牺牲，那为什么不能是我呢？哈哈哈……”

娅希喃喃自语的喉咙逐渐沙哑，她像是陷入了怪圈之中，一会儿哭，一会儿笑，像个彻头彻尾的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