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陛下在等些什么,臣大概也知道一些。”魏征挥手让褚遂良退回到原本的位置接着记录“陛下还记得当年您刚立太子没多久,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
“我们之间的对话吗?”
“当时我所说齐王问宰相晏子,什么是忠臣。”【出自《说苑臣术》】
“当时的话适合我对换太子的看法,也符合我如今对陛下和太子之间关系的看法。”
“如今大唐社稷还在,且情况和武德年间大不相同,现在的人心,求稳。”
“所以陛下等待的,注定没有什么结果。”
李二听到这里,面色不由的有些难看。
当年的对话他当然还记得,他的记忆力还没有下降到这都记不住的问题。
齐王问宰相晏子,什么是忠臣。
晏子说,社稷有难,君王出逃,不跟着走的,才是忠臣。
因为君王若听忠臣的话,社稷怎么会有难?君王怎么会出逃?
反之,不听忠言的君王,又何必跟着他去死呢?
如今魏征旧事重提,分明是在说他不听从忠臣的话才落得这样的下场。
而他既然都落到这样的下场了,那些忠臣自然不会跟着他“出逃”。
想到这里,李二顿觉胸口再度有些气闷。
魏征的话还是熟悉的味道,总是能够戳到他的痛处。
每每让李二有种想要弄死他,但又有些舍不得的想法。
“当初你劝隐太子杀我,现在呢?你对现太子的谏言又是什么呢?”李二紧紧的看着眼前这个让他又喜欢又厌恶的臣子:“幽我?”
“是这样。”
魏征的面容有些不自觉的抽动,因为他接下来的说的话,便是他自己也觉得有些冒昧:“当陛下亲自下场与太子相争的时候,就已经埋下隐患了。”
“只是陛下一向孩视太子,不曾正眼看过太子的成长。”
“在陛下的眼中,太子还是那个为母祈福,箭矢误入太极宫被陛下一言便幽禁的太子。”
“所以两王相争,必有一伤。”
“当初隐太子若是听从我的话,就不会有玄武门的祸患,若是陛下当初听了我的话,也不会有玄武门的祸患。”
“所以我不会支持陛下,是因为我要做的是管仲和晏子那样的忠臣!”
李二看着身材消瘦、日渐衰老的魏征有些发怔。
在他的眼中,这个老年魏征和当年的魏征有些重合了。
语气还是那样的冲,但都是些忠言。
而朝廷诸多大臣当中,这十年来始终如一的,或许只有他眼前的这个魏征了。
“君王的污点从来不是德行,而是要看治下的百姓过得怎么样。”
“论功,陛下的功绩还不够彪悍吗?”
“论仁,以我的罪名,便是死上四次都不为过。”
魏征坦言道:“如今陛下能够饶恕我的罪过,还用担心后世的言论不会利于陛下吗?”
魏征起身再拜:“臣还望陛下多多思量,臣告退。”
“左史记言,右史记行。”
李二身子略微后倾:“如此,我倒不怕不会名留千古了。”
就以贞观一朝这么丰富的经历,李二觉得千百年后,他这一代肯会被人拿出来反复研究的。
“褚遂良!”李二再度暴呵:“你到底懂不懂什么叫君臣私下对话,你记这么多做什么?”
褚遂良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再度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