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下心中的忧虑,张训在讲台前站定,清了清嗓子,道:“起。”
随后教室内众人便齐刷刷的站起,躬身道:“先生好。”
张训同样躬身回了一礼;“你们好,坐。”
待屋内众人坐下,张训便拿起粉笔哒哒哒的在黑板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张训。
“这是我的名字,张训,想必各位同学在开学典礼上都见过我了。”
“只是你们虽识得我,我却不知你们的姓名,所以今日这堂课开始之前,我觉得我们之间有必要做一个正式的自我介绍,我便给诸君打个样吧。”
“在下张训,今年二十五岁,津市人,早年曾考取过北平大学的法语预科班,后面便去了法兰西留学,只可惜彼时北洋政府腐败无能,法兰西教育部又背信弃义,使得我们这些学生无法保全自身,大家只好四散离去。”
“我运道好,得了一位先生的认可,拿了信去了剑桥大学念书,今年一月份毕业后便回了国,然后便来了此任教。”
“各位同学,以上就是我的自我介绍,大家不必同我一般,说些自己的兴趣爱好或者未来的期望均可,接下来便从这位同学开始吧。”
张训讲的十分简略,可以说只是大概讲了一下自己此前的经历,对于自己在外的那些成绩丝毫未提。
毕竟这只是一个自我介绍,又不是什么比拼功绩的大会,提那些没什么意思。
可即便只是寥寥几语,也能让人窥探出几分当时的凶险来,毕竟许多事情距今也不过几年的功夫,虽然这些学生当时都还十分年轻,但通过国内的报纸也能看出当初的腥风血雨来,这也让教室内的这几名学生对张训更加好奇了。
被张训点名的那名学生身材圆润,脸也是胖乎乎的,他站起身憨憨的笑了一下,随后道:“先生好,我叫徐文钰,今年二十二岁,直隶人,我平时喜欢读书看报,打算以后做一个翻译。”
可能是因为紧张,徐文钰的自我介绍十分简单,但他话音刚落,屋内便有人发出吃吃地笑声,张训闻声望去,指着那名发出笑声的学生态度温和的说道:“这位同学,你是对徐文钰同学的自我介绍有什么建议吗?”
那名发出笑声的学生是个瘦高个,在被张训点名后他慌张的站起了身,躬身道:“先生好。”
张训点了点头,问道;“方才徐文钰同学的自我介绍是有什么问题吗?你为何发笑啊?”
也许是因为张训的态度温和,这名学生的胆子也逐渐大了起来,他笑着说道:“先生,徐文钰方才可没说清楚,他喜欢的还有一样没说,那就是吃,他可是我们系最会吃也最能吃的人,什么东西只要一入他口,他便能说出个七七八八来,可谓是天赋异禀了。”
“哦,这么厉害的吗?徐同学,怎么刚刚没说呢?”
徐文钰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道:“这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还是不说为好。”
瞧出来对方脸上隐隐闪过的窘迫,张训笑着说道;“我倒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可与人言的,会吃也是一种天赋,方才我听徐同学说想要当一名翻译?要我说,你要真如方才那名同学之言会吃,做一个美食评论家也未尝不可。”
美食评论家?这是什么职业?
外国文学系出来的学生大部分都会选择翻译或者外文教师这一职业,一小部分学生会进入政府对外部门吃公粮,偶有天赋异禀的学生会坚持写作,最后成为作家,总之,这已经是外国文学系毕业的学生就业最多的几大方向了。
至于美食评论家这个职业,在这个时期还从没有人提出过。
徐文钰不由好奇道:“先生,何为美食评论家?”
张训这才想起这个职业在这个时代似乎还未出现,想了想,简略道:“就是在报纸或者杂志上连载一些美食的评论,对其从色、香、味、烹饪手法与文化等方面进行全方位的评价,要求能让读者身临其境,这便是美食评论家。”
徐文钰似有所悟的点了点头,但他还是有些地方不解,想要仔细问问,可惜此时的张训已经点了方才那名瘦高个男生进行了自我介绍了。
“既然你已经站起来了,下一个便就从你开始吧。”
瘦高个男生笑嘻嘻道:“我叫李思泉,山东人,今年二十四岁,我没什么爱好,平时喜欢打球,至于以后干什么,便以后再说了。”
“很好,请坐。”
李思泉结束后其余学生也依次站起身做了自我介绍,张训也得知他们的名字和来处,分别是来自山西的陈恬和杨金生,来自湖北的刘雉明,来自津市的宋新华和马承良。
而教室内那名唯一的女同学则是最后站起来的,她是来自直隶的彭月华。
同学们的自我介绍结束后,张训也对班内的情况有了个大致的了解,此时整堂课也已经过去了十分钟左右的时间,张训抬手看了眼时间,不再耽搁,正式开始了今天的课程。
张训将黑板上自己的名字擦掉,写上了三个大字——戏剧学。
“各位同学,由于我是第一次讲课,此前也并不了解大家的学习进程,因此这堂课我们便从头讲起,若是有什么疑问或者意见相左的地方,大家尽管举手提问,我会一一解答。”
“现在,我想问大家一个问题,你们觉得什么才是戏剧。”
这个问题实在是太空泛了,问的所有人都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但很快便有胆子大的学生举起了手。
张训见状伸了伸手作出请的姿势,道:“李思泉同学,请讲。”
李思泉微微躬身后道:“学生认为,戏剧是揭露社会矛盾和批判现实的手段,我们用这种简单易懂的方式将社会的黑暗揭开展示在民众面前,以促进民众的反思和觉醒。”
张训点了点头,道;“说的不错,请坐。”
“还有其他人要发表一下自己的意见吗?”
见没有人起身,张训鼓励道;“大家大胆发言,难道北关大学的学生这么胆小的吗?”
人果然是经不得激的,张训话音刚落,便立刻有学生举起了手,张训见状高兴道:“杨金生同学,请讲。”
杨金生同样先是躬身行了一礼,喊了一声先生好,随后便道:“我觉得李思泉同学方才讲的很对,但并不完全,我要在这里补充一下。”
“我觉得,戏剧不仅是揭露社会矛盾和批判现实的手段,也是一种传递思想的工具,作者将自己的思想灌输其中,然后用表演的形式影响观众,我觉得这更像是一种同化的手段,而并非单纯的表演。”
“先生,这就是我的观点,我讲完了。”
“杨金生同学讲的也很好,理解也很深刻,但我要在这里补充一点。”
“古往今来,大部分的文学作品其实都存在这种现象,作者将自己的人生观、价值观和世界观掺入作品输送给自己的受众,这不仅是一种同化的手段,更是一种筛选,筛选出与作者同频的人。”
“如果我们在日常生活中多观察一下,就会发现凡是关系好的人,他们所看的书大都都是同一类,甚至作者都是同一人,本质是因为这些人处在同一频率。”
“只有处在相同波段的人,才会有共同语言。”
张训本来还想接着说下去,但他侧过身的时候突然看到了黑板上的那三个大字,陡然意识到自己是在上课,不是平时的聊天。
他不自在的咳嗽了一声,道:“好了,这些与本课无关,就不再继续探讨了,还有人对这个问题有回答吗?”
见这次真的没有人举手后,张训这才在黑板上写下了几行字,等到写完之后他才转过身说道:“在我看来,戏剧学所出现的所有问题,都可以归结为四个层面。”
“一是解答文学艺术作品与人类的实践世界和心灵世界的关系,二是戏剧作为一种艺术形式的特殊本质问题,三是创作时的技术性问题,这四呢,则是戏剧的发展历史的问题。”
“而接下来,我将会从这四方面为大家解答,何为戏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