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个文人打扮的老者,捋了捋白须笑道:“公子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但看这紫蓝色的牵牛花与蝴蝶的形态及布局就知道了,画得最妙!让人看花是蝴蝶,看蝴蝶是花,让人看着迷了眼分不清,走不出画来,这才是这画的巧思。”
显然这老者一句中的,说出了围聚的众人心头的话,他们不禁点头应和。
这时,人群窜进一个小孩伸出手抓向画面,痴痴道:“蝴蝶,我要抓蝴蝶。”又引得众人大笑起来,毫不吝啬地纷纷称赞带来这幅画的破烂乞丐,甚至有的人直接报出了价想收藏。
你一言我一语的称赞中,气氛一时到达了高潮。但那乞丐仿佛不受感染似的,毫无表情和动作,他就像只猫头鹰一般蹲踞在原地。
“称这幅画为神品,其实还差点意思。”李科看了半天突然开口道。
他脸上保持着微笑,虽然眼前画不管在什么方面都极好,但他发现画中一个致命的缺陷,因此这幅画只能算作妙品,但实在论不上神品。
这冷刺刺的发言,一时让全场鸦雀无声,大家都转头看向李科。
那坐画边的破烂乞丐眼睛放出光来,问道:“大家都说这幅画好,但小兄弟你却说不好,那是我们大家看走了眼还是你独具慧眼呢?”
接着破烂乞丐又问:“那我问问你,南齐画家谢赫提出了‘谢赫六法’,其一‘应物象形’,小兄弟你说我这藤蔓花朵和蝴蝶,难道不像吗?”
“像!形神兼备!”
“二,骨法用笔,我的笔法难道不好吗?”“好!用笔老辣生动,细微入至。”
“三,随类赋彩,这色彩难道不符事实,不够艳丽吗?”“画中盛放的牵牛花,色彩艳丽明媚,犹在眼前。”
“四”破烂乞丐变得激动,甚至站了起来。
李科却打断道:“刚刚的老丈已经说过,我也认同这花和蝴蝶的布院极为精妙。”
破烂乞丐笑一下,接着道:“第五法,传移摹写,我师法真宗朝赵昌,得其精要,花果虫草无所不精。”
李科暗暗咂舌,这赵昌他可太熟悉了,中国宋代有名的工笔画家,他有着现代画家的绘画习惯,喜欢写生,现代故宫里头就有他的一幅《写生蛱蝶图》。
李科摇摇头,一脸失望的模样道:“但我听闻赵昌常于清晨朝露未干的时候,围绕花圃观察花木神态,调色描绘,自号‘写生赵昌’。敢问先生画这幅《金铃彩蝶图》的时候是否为写生之作?”
书生男子愣了愣,笑道:“不是又如何?我心中早已对所画的景物了然于胸,何需写生?”
“好生厉害!”围着的人听后,纷纷喝彩,然后戏谑嘲弄的看着李科,都认为李科在胡搅蛮缠。
可李科在众人嘲弄的目光下,面不改色,开口道:“你虽师法赵昌,却是只学了他的表面功夫,没学到他的精神所在。”
李科顿了顿,继续说道:“工笔之画重在写实,先生虽画的精美绝伦、无可挑剔,但所画之内容却不符合自然的现实规律,不符合自然道法,就谈不上写实了。”
破烂乞丐疑惑问道:“不符自然,此当何解?”
李科道:“你画中的牵牛花,画的是寅时初到卯时的姿态。因为牵牛花喜阴,花瓣生的阔大,寅卯时刻太阳温和,花瓣得以肆意开放。”
围观的人问道:“那又有什么问题?”
李科继续道:“而画中所画的是凤蝶,凤蝶喜热,日头越高的它就越活跃。”
“因此在牵牛花全盛开的卯时,大家外出都需加件衣服,那这许多翻飞的喜热的凤蝶却是从何而来?”
“‘师法自然’才是精要,就像画二牛相斗,就决不能画得尾巴上扬。只是简单的师法于人,实在是舍本逐末。”李科最后说道。
围看的众人炸开了锅,交头接耳,争辩不断,有的认为李科是对的,而有的人则认为他纯是在胡扯。
而那破烂乞丐拍手笑着,那双藏在乱发的眼睛发着渴望的光,他问道:“敢问小友姓名?家父何人?”
李科道:“李科。家父李远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