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青白心里有些愧疚,慕容彩凤越是这么说,他越是不好受。他原本还想说点什么,但准备的话到了嘴边,又都给咽了回去,因为,事实本就如此,话说得再多,都还是显得苍白无力!
慕容彩凤不经意地望了许青白一眼,又很快收回目光,问道:“你非要让我来当这个皇帝,是不是想着要补偿我,这样一来,你心里就多少可以舒坦些,就可以放心离开了?”
许青白抬眼迎去,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
慕容彩凤道:“可是你又在乎过我的想法吗?你觉得我想不想当这个皇帝?”
许青白低下了头去,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是啊,当晚他找到慕容彩凤,也没怎么商量,就撂下一份清单跑路了!如今回头再看,不管是执意要将慕容彩凤推上帝位,还是接下来的事情,他其实都忽视了慕容彩凤内心的感受。
“那你觉得我为什么不想当这个皇帝?”今天的慕容彩凤,像极了一位懵懂少女,她心里有好多的话,却想要让旁人问了再说!
只是,这个旁人似乎一点儿都不解风情,她没有办法,只能自问自答。
慕容彩凤说道:“当了这个皇帝,我恐怕再也不没有以前那般自由了,再也不能主动去找你,再也不能私底下跟你一起出游我要这个帝位来干嘛?我只想安安分分地找个人白头到老而已,相夫教子,哪怕浪迹天涯啊!”
说到这里,慕容彩凤剐了许青白一眼,一脸冰霜,质问道:
“许青白,你是不是存心的?想着把我困在那金銮大殿里,死死按在那把冰凉龙椅上,再也脱了不身?你信不信,我回头也能再搞个什么禅让大典,这皇帝不当也罢!”
许青白见慕容彩凤说着说着又要变脸了,急道:“大匈是你们慕容一氏的祖业,岂可儿戏!”
许青白见效果不佳,又忙安抚道:“当皇帝应该也不像你想的那样!等过几年你熟悉了,一样空得出手来,到时候就有时间出来了!那个我答应你,以后如果有时间,也会来上都看看你,陪你说说话、解解闷”
慕容彩凤这才作罢。
三十里路不长,十里路更短,走着走着,就似要走到了尽头。
许青白已经有意无意地放慢了马蹄速度,与慕容彩凤拉开了一个马位,示意慕容彩凤可以留步了。
这边,慕容彩凤感觉到许青白的意思,脸上有一丝不易被察觉的落寞,她拉转马头,向后走来。
两骑相错。
慕容彩凤含情脉脉地盯着许青白,问出了她的最后一个问题:
当年在夏京城,
如果不是自己要急急忙忙地赶回来
如果许青白没有遇到姬萱
如果是自己陪着他去那趟青木书院
他们两人现在的结果,会不会不一样?
座下的两匹马儿,久久驻蹄在原地,它们此时竟相互看对了眼,开始交颈,耳鬓厮磨了起来。
而马背上的男人,却在久久沉默,半天给不了答案
可惜啊,
可惜人生没有如果只有结果!
可惜很多如果终究只是如果!
良久的沉默过后,慕容彩凤俯身过来,帮许青白拍了拍肩上的积雪,紧了紧身上的大氅,嫣然一笑,说道:
“上柱国大人,按照大匈朝律,你以后须每年进宫面圣一次,你可记下了?”
说完,她放开双手,重新拾起马缰,将自己座下那颗还在浓情蜜意的马头拨正,“驾”的一声娇喝,飞驰而去!
座下飞快,北风扑面,马背上的人儿手捂着胸口,不敢回头!
许青白愣愣地留在原地,一动不动,茕茕僵立。
雪地里,一人一马相对,形影相照,竟同病相怜。
少倾,他耳朵里传来了隐隐约约的歌声:
为君拭红枪,为君披戎装,执靮牵白马,高歌送君往。
大漠黄沙狂,塞外冰未化,叩那千仞关,攀那十丈墙。
此去已旬年,久不见君还,春如旧,鬓如霜,人老珠玉黄。
点点红泪下,寸寸愁断肠,声已哑,歌难忘,心似剪刀绞。
我借白月光,举杯接一觞,妾醉芭蕉院,君卧平沙场。
祝君且安康!
歌声缥缈,似带着哭腔,如咽如诉,渐行渐远。
正是当年伊水河畔,许青白所听过的那首民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