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见面,即便只是远远地对视一眼,秋衵胜都会羞得满脸通红,全然没有武将本该有的粗枝大叶与豪爽气魄。
公主瞧着他这般模样,总是忍俊不禁,春朝明媚的笑意常常在嘴角荡漾开来,可她也没有经常刻意去逗弄秋衵胜,毕竟她想着,婚后相处的时间还长,有的是机会增进彼此的了解。
秋衵胜心中却是五味杂陈,思绪万千。她拒绝了祖父暗中的谋划,内心深处偶尔也会冒出一些难以言说的念头。
夜深人静之时,她会忍不住想,如果自己真的是个男子,是不是就能毫无顾忌地与公主相伴,像寻常夫妻那般,携手走过一生岁月?
但这样的想法太过大胆,太过危险,每当这个念头浮现,她便立刻警醒,不敢再继续想下去。就这般拖着,日子如流水般匆匆而过,眼看着婚期一天天临近。
秋将军看着孙女这般模样,不禁摇头叹息。他活了大半辈子,历经无数风雨,见过世间种种,又怎会看不出秋衵胜心中的纠结与挣扎。
只是,这是秋衵胜自己选择的路,他虽满心忧虑,却也只能无奈接受。皇帝向来仁慈宽厚,就算知晓了真相,顶多也就是削官夺爵,或许还能保住一家人的身家性命。
秋将军自觉年纪也大了,精力大不如前,小辈们的事,他实在是有心无力,管不动了。
终于,到了成亲的那一天,秋衵胜身着大红喜服,骑着高头大马,与公主成婚了。
她一眼便看见了那张让自己魂牵梦萦的脸。公主静静地窝在红色的喜被里,头上的凤冠霞帔已然褪去,所有繁琐的装饰都被取下,露出了那张纯净而美丽的脸庞。因为睡得热了,公主的脸蛋泛着嫣红,如同春日盛开的桃花,娇艳动人。几缕发丝凌乱地散落在她的额头,额角还挂着细细的汗珠。
秋衵胜见状,连忙抬手示意婢女不要出声,而后轻手轻脚地走上前去。她缓缓地伸出手,动作轻柔得仿佛在触碰一件稀世珍宝,轻轻摸了摸公主凌乱的发丝,又用手帕小心翼翼地擦去她额角的细汗。
这一刻,时间仿佛静止了,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她和公主两人,秋衵胜望着眼前的公主,心中满是柔软。
爱生忧怖。
秋衵胜静静伫立在床边,周遭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寂静中,只有她剧烈的心跳声清晰可闻。她第一次感受到如此强烈的恐惧,这种恐惧,远甚于十五岁那年隐瞒性别参军打仗之时。
那时,面对战场的硝烟弥漫、生死一线,她都未曾有过丝毫退缩与畏惧,可此刻,仅仅是望着眼前熟睡的公主,她的心便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她满心满眼都是公主的模样,可内心深处却被恐惧填满。她深知自己对公主的感情早已超越了寻常界限,哪怕不顾世间所谓的阴阳调和,也义无反顾地爱上了公主。
然而,残酷的现实却如同一把利刃,刺痛着她的心。公主喜欢的是男人,而自己,即便再像男人,本质上也只是个女人。她不敢想象,若是公主知晓了这个真相,会露出怎样的神情,会如何地厌弃自己。
这种未知的恐惧,如同一团浓重的阴霾,笼罩着她,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她缓缓地跪坐在床边,双眼痴痴地凝视着公主,目光中满是深情与眷恋,却又夹杂着深深的不安。
公主向来好动,即便是在睡梦里,也不安分,像是在与被子较着劲。屋内闷热,或许是真的太热了,公主的一只脚不经意间伸出了喜被。秋衵胜望着那只白皙小巧的脚,鬼使神差般地伸出手,没忍住握住了。
入手的触感细腻柔软,她不禁在心中感叹,公主就是公主,连脚都生得比别人高贵!
秋衵胜的手掌宽厚,手指上布满了因常年习武、征战留下的茧子,她轻轻揉捏着公主的脚,茧子与公主娇嫩肌肤的摩擦,让公主似乎感觉到了痒。
公主在睡梦中轻轻皱了皱眉头,发出一声含糊不清的嘤咛,像是在抗议这轻微的不适。秋衵胜见状,动作顿时一僵,心中满是紧张与愧疚,生怕吵醒了公主。
还是松开了她的脚。
秋衵胜坐在床边,满心忧愁,心里不停地盘算着如何熬过这个新婚之夜。便说自己在战场上伤了根本,不能行夫妻之事。
甚至已经想好了后续,哪怕公主因此想要养面首,她也绝不干涉,还想着就算公主和别人有了孩子,她也会视如己出,给予这孩子全部的疼爱与关怀,绝不让旁人看轻半分。
但这个念头刚落,另一个更让她揪心的问题涌上心头,若是公主接受不了这样的情况,提出和离该怎么办?
想到这里,秋衵胜的心猛地一揪,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她下意识地悄悄伸出手,握住公主白腻如脂的小手,那柔软的触感让她心中一颤,情不自禁地想要将脸靠上去,感受这份温暖,仿佛这样就能抓住一些即将失去的东西。
就在这时,公主像是察觉到了手上的异样,睫毛轻颤,缓缓从睡梦中醒来。她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慵懒与迷糊,轻声问道:“驸马,你做甚?”
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如同一声炸雷在秋衵胜耳边响起,她吓得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手忙脚乱间,“噗通”一声直接跪在了地上,膝盖与地面撞击发出沉闷的声响,她却浑然不觉疼痛,嘴唇颤抖着,慌乱道:“公主……”
看着驸马这副惊慌失措的模样,公主微微蹙了蹙眉,语气轻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说道:“驸马先起。”
可秋衵胜像是被钉在了地上,紧张得手脚都不知道该如何摆放,“臣……臣……”磕磕绊绊,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最后只能挤出一句,“公主恕罪。”
公主开口说道:“靠我近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