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宁宫里,胡太后正在翻看一本古籍,可目光却不住地瞟向门外。终于,她看到古嬷嬷的身影出现在院中。
“都处理好了吗?”她放下书卷,低声问。
古嬷嬷躬身道:“回太后娘娘,已经都处理妥当了。知道这条线索的人,都已经……”她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辛苦你了,”胡太后轻叹,“若是让大哥查到什么,怕是要连累你。”
“老奴不怕,”古嬷嬷说着,又压低声音,“太后,老奴打听到,当年小皇子确实是被送到了建安长公主府上。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长公主已经不在人世了。”古嬷嬷神色复杂,“而长公主府上的人,如今都在镜月城。那地方,即便有皇命,我们的人也进不去。”
胡太后闭上眼睛。镜月城,那是长公主生前最后的封地,也是北荣最神秘的地方。就连皇室宗亲,没有特殊手令,也不能随意踏入。
“所以线索到这里就断了?”
“倒也不是,”古嬷嬷犹豫道,“奴婢听说,长公主临终前曾交代过什么。只是知道这件事的人都不在了,要查也无从查起。”
胡太后攥紧了手中的帕子。这二十年来,她日日思念着那个孩子,如今好不容易有了线索,却又遇到这样的阻碍。
“太后,”古嬷嬷突然说,“老奴觉得有些蹊跷。”
“怎么说?”
“当年那个接生婆,是突然出现在宫里的。她说是太医院派来的,可太医院却从没有这个人的记录。而且……”古嬷嬷压低声音,“她明明已经死了,可第二天却有人看到她去了建安长公主府。”
胡太后豁然起身:“你是说……”
“老奴怀疑,这一切都是长公主安排的。她早就知道太后有孕,所以才安排了那个接生婆。至于那个婆子的死,怕是也是障眼法。”
“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或许……”古嬷嬷斟酌着说,“是为了保护您和孩子。当年您的姐姐胡皇后正得宠,她的手段谁都知道。长公主想必是不忍心看着自己的侄儿遭难,才设下这一局。”
胡太后坐回椅子上,心中五味杂陈。原来这一切都是长公主的安排。她帮自己瞒天过海,护住了母子性命。可如今,她已经不在人世,这个秘密怕是要永远埋在黄土里了。
“胡丞相那边……”古嬷嬷欲言又止。
“我知道,”胡太后苦笑,“他已经在查了。所以你方才处理得对,不能让他查到任何线索。否则,他怕是会对我儿不利。”
“那太后准备怎么办?”
“等,”胡太后望向窗外,“若是孩子真的在镜月城,总有相见的一日。只是不知道,到那时……”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到那时他可还认得这个失职的母亲。”
院中的荷花开得正艳,可胡太后的心却如同这深宫一般沉寂。二十年了,她终于知道孩子的下落。可这个秘密,却要永远烂在心里。
否则,一旦让胡律达知道,不知还会有多少人遭殃。
胡太后望着院中盛开的荷花,越想越是后悔。层层叠叠的荷叶间,粉白的花朵亭亭玉立,却衬得她心事更重。她原本以为,告诉大哥这个秘密,他会帮她寻找那个失散多年的孩子。毕竟那是先皇的血脉,胡律达也曾经说过,要为胡家谋一个长久的未来。
她以为只要她的儿子找到了,那这北荣的江山就还姓顾。
可她错了,大错特错。
她早该想到的。这个从小就野心勃勃的大哥,怎么可能甘心做个辅政大臣?他打着为胡家谋划的幌子,实则是想把皇位攥在自己手里。
“太后……”古嬷嬷见她神色黯然,轻声唤道。
“哀家太傻了,”胡太后苦笑,“哀家竟然天真地以为,血脉亲情能胜过权力的诱惑。可到头来,连自己的亲兄长都不能相信。”
古嬷嬷叹息道:“太后也是一片好心。”
“若是让他查到什么线索……”胡太后突然想到什么,脸色大变,“那孩子怕是会有性命之忧。大哥这个人,从不会给自己留下隐患,跟哀家的姐姐一样,手段太毒辣。”
“太后别担心,”古嬷嬷连忙安慰,“知道线索的人都已经处理干净了。况且镜月城易守难攻,守卫森严,就算胡丞相要查,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胡太后却摇摇头:“你不了解他。他这个人,看似温和有礼,实则心狠手辣。当年在军中,不知有多少将领死在他的算计下。如今为了皇位,他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说到这里,她的声音带上了一丝哽咽:“我真傻,竟然把孩子的事告诉他。我本想着,有大哥相助,或许能早日找到孩子。可现在……”
“太后别自责了,”古嬷嬷劝道,“眼下最重要的是保护好那个秘密。”
胡太后定了定神:“你说得对。从今往后,无论大哥再怎么试探,我都不能再透露半点消息。至于找孩子的事……”她看向窗外,“只能暂时放下了。”
“那镜月城那边……”
“不能再查了,”胡太后斩钉截铁地说,“大哥那边已经派了人手四处打探,若是咱们再去查,反而会引起他的注意。”
古嬷嬷恍然大悟:“难怪太后说要去行宫,原是想暗中打探镜月城的消息。”
“是啊,”胡太后幽幽地叹了口气,“可惜大哥不许我离开。他怕是已经起了疑心,要把我困在这深宫里。”
池中的荷花在暮色中缓缓合拢,如同她即将封存的秘密。二十年的期盼,好不容易有了线索,却又要生生压下。这大概就是她的命吧,注定要在这冰冷的宫墙内,日日思念着那个可能永远都见不到的孩子。
古嬷嬷沏了一盏荷叶茶,胡太后却碰也不碰。她的目光落在池中一朵将谢的荷花上,那些即将凋零的花瓣,不正如她支离破碎的希望?
“太后,”古嬷嬷试探地问,“那些年,您就没有派人去打探过孩子的消息吗?”
胡太后摇摇头:“哀家不敢。姐姐的眼线遍布宫中,哀家若轻举妄动,只怕会害了孩子。况且……”她轻叹一声,“哀家也怕知道真相。”
“怕知道真相?”
“是啊,”胡太后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哀家怕知道他过得不好,怕知道他怨恨这个抛弃他的母亲。所以这些年,哀家宁愿什么都不知道,就这样日日思念着。可如今……”
她的话突然顿住。远处传来脚步声,一个小太监匆匆走来:“太后娘娘,胡丞相让人送来了些点心,说是特意给您准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