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农村十二岁也不小了,有的订了娃娃亲,有的家里养了童养媳,十五六岁结婚的多的是,领不领结婚证没人管,但只要父母之间过了明路,摆酒请了结婚宴,那才是得到村里宗族亲戚们的承认。
父母对他的亲事很看重,一般的乡下丫头自然是不配,城里的怀安勉勉强强吧,这在他父母眼里是铁板钉钉的事,只要他们张口,大哥家还不得高兴坏啰,只不过孩子都还小不提摆了。
施耀祖对这些事似懂非懂,反正听爸妈的准没错。他是爷爷这一脉唯一的男孩,什么不优先紧着他呢?
如果非要娶媳妇,能娶城里的安安倒是不错的,长大后还可以顶替伯父的工作,吃商品粮。
城里的工作可不容易找了,据说正式工作可以转手卖五百多元呢,相当于别人两年的工资了。
谁不想做城里人呢?他可不想一辈子呆在农村,过着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生活。
在农村有关系的干部才有办法弄到工作指标,把子女塞进好单位或推荐上工农大学,像他家没什么门路,自然要紧紧攥着伯父这样的城里亲戚。
同姓同血脉的近亲不提倡结婚,但妈妈暗地里和他说过,安安是抱养来的,以后伯父的财产和工作理应给他继承才对,不可能给一个外姓的女儿,肥水不留外人田嘛。
在他们农村,亲生女儿都没有继承权,更入不了祖坟,伯父没有亲生子女,死后还不是要靠侄儿上坟烧纸钱。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算是外姓人了。没有儿子的家庭就等着被宗亲们吃绝户,更何况还是抱养的女儿。
当然这都是他们家私下的理所当然的想法,明面上也是不敢说的,现在是新社会,有些事还是要讲究方式的,心里知道就可,毕竟还依靠着伯父每个月心甘情愿的寄点钱补贴些家用。
这几天,他母亲武月娥便借着身体不适到城里看病,全家四口都来大伯父家蹭吃蹭喝了,不刮下一层油,他们是不会走的。城里房子虽小,没有乡下舒服,但是人多、房子多、车也多,这对乡下的孩子都有着强烈的吸引力。
这个晓艳专爱胡说八道,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
施耀祖脸黑的可以拧出墨汁来,扭头朝妹妹吼了一声:“不想玩就回家待着。”
平常哥哥是很照顾妹妹的,村里有谁欺负了晓艳或者晓艳与谁争执了,施耀祖总是毫不犹豫地为晓艳挺身而出,谁知今天哥哥是一点也不给她面子,这让晓艳有点当众下不来台。
施晓艳也不是一盏省油的灯,平常在家也被姆妈武月娥教得争强好胜不服输的性子,更不用说一肚子小九九了。
这么多小孩子眼睁睁的看笑话,她不由的激起好胜心逞起强来,似乎只有耀武扬威带来的快乐才能填补她生活上的缺失遗憾,显示出她的不好惹。
施晓艳的心魔一起,忽地扑上前狠狠的道:“哼!你不给我偏要。”
她红着眼不顾一切的抢过怀安手中的柳环,又猛的把怀安往前一推,并邪恶的骂着:“快去死吧!我就要把你的好东西全都带走,你又能怎样?”然后迅速转身跳下岩石就跑。
只听施怀安一声尖叫,伴随着“噗通”一声,被猝不及防的推入水中。
水面溅起水浪又急速旋起水涡,安安的举出水面的手也瞬间便沉了下去,头上的柳环掉落下去,沉默地随波打了几转,然后就孤零零地漂在水面上。
远处河滩的小孩子有眼尖的看见了,立刻大声喊叫起来:“救人啊!快来人呀,有人落水了。”
有的则慌里慌张的跑去岸上找大人求救。
一个剑眉星目穿着绿军裤的白衣少年撒腿跑向施怀安落水的地方,施耀祖也吓的慌忙朝河堤跑去。
施晓艳则气咻咻的跑来大声阻止道:“哥,不用管那个小气鬼,安安会浮水,别被她骗了。”
白衣少年一边脱上衣一边用力推开他,向前冲去。
施晓艳跌坐在地,河滩上的石头杠的屁股一阵剧痛,她愤怒的扬着拳头喊:“你敢推我,哥哥快去揍他。”
施耀祖一巴掌在她后脑勺骂道:“蠢货,快去喊人帮忙,出事了你就完蛋了。”
这一段河堤边水很深,原本施怀安会游泳划水,一则毫不提防,二则慌乱中左脚冷不丁地抽了筋,她大脑中的意识瞬间被汹涌而来的水淹没,脑中一片空白。
但生存的本能使她下意识在水中挣扎,双臂慌乱的拍打着水波,脚抽筋的酸胀疼痛令她来不及喊出声。
安安脖子上系着的一根红绳随着水的浮力在衣服的领口飘出来,红绳上吊着一颗乳白的水滴状石头突然发出一阵阵微弱的光晕。
炎炎六月,水却异常冰冷,安安随即便感到一种窒息,仿佛死神正紧紧的勒住她的脖子,她无力挣扎,整个人缓缓沉下水去。
水平恢复了平静,但深水下的旋涡却张着大口仿佛要立即吞噬着一个稚嫩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