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好见那小狗颇为可爱,又深觉府中冷清,于是琢磨着可以借此机会帮她寻些打发时间的乐子,就应允下来。
不成想,狗送到她那里,她只淡淡瞧了一眼,便随口给它娶了个名字叫“小黑”,理由也简单粗暴的可以,说是因为那狗又小又黑,叫“小黑”直接明白,又琅琅上口,还搬出“贱名好养活”那一套,听得他是哭笑不得。
须知,一只幼年獒犬的体型已可比普通成年犬的体型。
这样都被她说小,百里浚很是替那无辜的小獒犬叫屈了一番。
事后想想,她这人智谋心性样样都好,唯独情趣方面,着实不怎么精通。
为孩子取名这事,也的确不能交给她。
“让我想想啊……”百里浚凝视着小婴儿忘我的睡颜,一边沉吟,一边捏起他的小手不住把玩,忽然脑中灵光一闪,喜道:“不如叫望儿如何?”
“望儿……”慕芸萱在心中过了两遍这个名字,不妨怀中的婴儿踢蹬着小腿动了两下,心头一根柔软的弦丝被悠然拨响,她喃喃道:“望儿,真是个好名字。”
望,是希望,是冀望,是他们对他美好的盼望。
她带着这个“望”字长大,这一生定会顺遂平安,喜乐安康。
“好,就叫望儿,百里望。”
大历八十四年冬,太子妃慕芸萱诞子,太子言其为嫡为长,亲名为“望”,意喻名德重望,帝闻大喜,命减税三年,普天同庆。
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下得格外的迟。
老天爷阴阴沉沉憋了好几日,才落下零星几朵雪花,苍茫天地间没有一点白,只余下一地湿冷的冰碴,人走在上面,三步要打两步滑。
望儿长得很好,虽说出生时经历了那一番磨难,却未影响到他的体质,小家伙能吃能喝能睡,短短几天时间便胖了一圈,肉肉的小手摸起来很有触感。
慕芸萱也不甘示弱,休养得极快,因大量出血而消瘦下去的脸颊,迅速充实起来。
这与百里浚和墨兰的“悉心”照料实在脱不了关系。
仔细想想,谁一天三顿阿胶人参雪莲子的喝,饶是个病秧子,也该喝成健硕的壮汉了。
身体大好之后,慕芸萱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望儿的摇床搬到了她的寝殿,除了中间偶尔交给奶娘去喂奶之外,包括换尿垫,哄睡这样的小事她都坚持亲力亲为。
百里浚劝过她几次,说她身体还未痊愈,还是静养为好,却毫无意外地没有收到任何效果。
她的倔劲,一向没人能拗得过,无奈之下,他也只好由着她去了。
半月之后,慕芸萱终于可以勉强下地走动。
彼时,梅花已经大开,一团一团挤在枝头,寒风里瑟瑟发抖。
鹅毛大雪慢慢腾腾在半空旋转飘舞,擦过枯木古藤,发出朔朔轻响。
哄睡了望儿,她抬头看到窗外雪景,心中痒痒,提出想到院子里走走。
墨兰倒也没唠叨什么,转头将落了许久灰的那件大氅取了出来,严严实实地给她披上。
殿门微敞,凉风见势争先恐后地灌进来,殿中宁神香的味道淡去许多,头脑却猛然清醒。
踏出一步,白衣白裙和细雪重云完美地融为一体,泾渭难以分明。
因尚在卧床,妆发没有特意收拾过,泼墨青丝垂至脚踝,偶尔拂上足腕,似十丈软红纠缠而上,很有些写意的韵味。
石桌石椅重新打扫了一遍,积雪不见,还铺上了厚厚的软垫。
慕芸萱这个时候最不能着凉,但凡染上一点风寒,都是足以要命的大事。
不用说,这些细小的事,也只有墨兰能一一想到。
在树下坐定,极目远望,雪光将整个宫城照得刺眼。苍茫天幕下,连分辨方向都已经很难,更别说在清一色的白顶中,找清楚这是哪宫,那是哪殿。
看了一会儿,发现实在没什么趣味,慕芸萱颇有些悻悻地准备回去观赏望儿的睡姿。
如今这是她最好的消遣,有时候看得入神了,能从天明看到天暗还意犹未尽。
这种乐趣,怕是只有做父母的才最能体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