牌下,一个身着青布儒衫的年轻讲员,正操着略带山东口音的官话,对着围拢的本地渔民、小贩、力工们宣讲。
“靠山吃山,靠海吃海,昔日大明不让咱们下海,那是堵死了咱们的活路,看看那些红毛夷的大船,载着咱们的丝绸茶叶出去,换回白花花的银子!”
“凭什么!”
这名宣讲的官吏明显经历过许多次宣讲,眼下声情并茂。
“凭什么他们能赚,咱们不能?魏里长说了,海是老天爷赐给咱们的饭碗,只要肯干,守规矩,这大海里捞的,就是自己的!这叫海权!”
“以后不仅咱们百姓有海权,咱们的国也要有海权!”
“说得好!”
人群中爆发出稀稀拉拉的喝彩,更多的是交头接耳的议论和眼中燃起的希望之火。
陈万山深吸一口气,江风带着泥土和汗水的味道扑面而来。
他看到了穿着统一号褂,臂缠红袖标的港务吏在工地上巡视协调,态度不似昔日大明雁过拔毛的小吏,竟颇为和气。
也了监察部那些黑衣黑甲、眼神锐利的监察使在码头各处沉默伫立,无人敢上前搭讪,更无人敢勒索滋事。
他还看到了自家货栈地基旁,另一片更大的工地已经打桩,插着的木牌上写着苏松海局。
一个前所未有的、充满秩序与野心的庞大蓝图正在这泥泞的滩涂上铺开。
他猛地一拍栏杆,对身后的管家低吼。
“快!再派人回老家,把库房里压着的那三万匹漳绒、还有今年新收的生丝,全给我运过来!要快!”
他看到的,不仅仅是红袍军的决心,还有未来海港风起云涌的恢弘市场!
陈万山激动的发抖。
以往的海运几乎被东面的世家大族霸占光了,如今他们这些商人也能有机会了!
登州府,凛冽的海风呼啸着掠过光秃秃的海岸,卷起阵阵沙尘。
昔日这里没有松江的河网纵横与桑田沃野,只有嶙峋的礁石、贫瘠的盐碱地和破败的渔村。
然而自红袍军天工院在此地建设战船厂后,这片荒凉之地却爆发出惊人的活力。
巨大的石料从附近山上开采下来,沿着新修的水泥道路,由牛车、骡马和赤膊的民夫源源不断运向海边。
深水区域,巨大的木笼沉箱正被一点点推入海中,这是构筑深水码头的根基。
叮叮当当的铁锤敲击声、锯木声、号子声、海浪拍岸声,混杂成一片震耳欲聋的轰鸣。
王二用头巾紧紧包住被海风吹得皴裂的脸颊,背着一筐沉重的石块,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满是碎石的海滩上。
他是附近渔村的少年,父亲去年出海遇了风浪,连尸首都没找回来,留下他和两个嗷嗷待哺的弟弟。
村里饿死人是常事,母亲就是三年前的冬天咽的气。
以前,她只能靠要饭,帮人缝补度日,饥一顿饱一顿。
直到登州船厂的招工榜贴到了村口,说是男女皆可,按件计酬,日结粮钱!
起初没人信,官府招工,哪次不是白干活还倒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