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听了这话点了点头。
“然纵观古今,变法无不是为了治理下民,而非世家大族。只因为各地官员、大族乃为国家治理之根基。朝廷所施政策皆由他们执行,百姓意愿由他们上表奏报,民情巨细由他们谏言献策,民间不法亦由他们安抚平定。由此观之,世家大族之利断不可轻易动摇。士农工商,乃是亘古恒序,还望陛下三思。”
袁尚书这话粗中有细,一旦革新就会触碰上层人士的利益,甚至是重新洗牌,很明显,革新就是有悖于礼法的事。
在场的人都已明了,袁昂这是在给陛下利弊权衡,虽然带着些威胁的意思。
“袁尚书所言,朕已思量再三,然革新之举,迫在眉睫,你们中有很多人都是旧朝老臣,想必旧朝覆灭之根源不会这么快就忘了吧!”
想想你们原来的朝廷吧,是多么腐朽,多么官僚,奢靡无度以至于民不聊生,要不是朕给你们机会,你们也就随着风沙四处流浪了。
皇帝此言过后,堂下沉寂的如死水一般。
“新政巨细已由中书令徐修仁、中书舍人周开逸草拟完毕,由安成王和鄱阳王主事,你们还有异议吗?”
“陛下,臣有一言。”
六殿下挺身拱手。
“宣达啊,因七弟比你我更熟悉西部州郡民情,故而此事便由他主事,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陛下,七弟大病初愈,尚需调养,朝中人才济济,臣弟以为七弟断不可因一时一事累坏了身子,故而臣弟愿携各署部臣工亲自赶赴郢、江二州,代陛下实行新政!还请陛下恩准。”
此时,尚书右仆射袁昂、御史中丞孙庆绪、建安王萧文达、侍中王柬、侍中谢扬言、长沙郡王萧静旷携弟弟西昌侯萧静艺,还有在一旁哽咽的义兴太守陆明霞,听后皆俯身跪地。
“臣等附议。”
南昌侯王迁见六殿下和弟弟王柬这番操作后小腿一软也跟着伏在了地上。
右侧队伍里的吴平候萧子昭见状后一连串的眨眼,来回搓捻着那件锦缎袍子的袖口,带跪不跪的凑到他前面员外散骑侍郎蔡景节的身后,并未作声。
皇帝见了如此场景,心中已是凉了半截。
好家伙,没想到半路还真杀出个老六来。
可皇帝面不改色,甚至露出一副笑脸来。
“宣达贤能忠厚,乃国之栋梁。”
“就算汝等不奏请,朕亦早有安排,都起来吧!”
“陛下圣明。”
众人这才手执笏板起身回到了原位。
“即刻拟旨:着安成王为侍中,领安西将军,总领新政要务;都督郢、江、霍三州诸军事,行郢州刺史及石头戍事。”
“着鄱阳王为镇西将军,加散骑常侍、领益州刺史、并都督益、宁、南、北秦、沙七州诸军事,仍兼领使持节;与徐修仁、周开逸一同带署部协助安成王实施新政,望各司其职,切勿怠慢。”
“因郢州江夏郡、江州南新蔡郡所居灾民合计有七万余人,故而先从二郡开始着手实施新政。”
“着伏玄耀为南新蔡太守,与江夏太守萧彦瑜一同配合新政实施。”
“至于临川王可全程辅佐新政实施。”
“宣达,如此安排,你还有什么要补充吗?”
要说皇帝可是做了十足的准备,如果江、郢二州的豪绅大族对新政不满,可由徐修仁、周开逸等人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讲述新政的利好,以化解那些人的愤慨;如果有人强行阻拦新政实施甚至是起兵谋反,那么老七和鄱阳王可用他们的军职调遣署部将士,就地平乱。
一文一武,恩威并施,两手都抓,两手都要硬!
当此之时,恐怕没有别的策略比这更好了。
就算老六参与其中,也不能改变新政的具体规定,更不会以身涉险,置国家安危于不顾。
毕竟临川王有几斤几两,皇帝心里还是清楚的很。
“臣等领旨。”
众人跪地行礼,而后各自散去不说。
萧辰全程参加了朝会,听到陛下颁了圣旨,有如此成果确实出乎意料。
如此,他只身一人散着步,朝着鹿鸣堂走来。
廊内甲士见了萧辰无不颔首行礼,萧辰皆一一回应,就这样走了一会儿才到地方。
推开大门,只见院子里的积雪已被清扫了多半,地面上还在持续洒落着片片雪花,看来还有人在这了。
正要推门进内堂时,忽听得身旁有一声音传来:“来者何人?”
萧辰回身朝着声音的方向看去,只见一小寺人立在后院的门口,手里握着扫把,露出一副警惕的神情。
于是萧辰低头拱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