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一章 跟在我身后的权利

“你在后怕吗？”我仰起头，“你只是在后怕，这种时候错闹了齐家，该如何跟我交代，就这样吗？”

“我没有心思去‘称赞’你现在面对齐家已经知道三思而后行了，因为退一万步讲，哪怕你这一趟过去，救了齐家于水火之中，我们之间的关系也不会有任何变化。”

“你永远不用向我证明什么，我与你之间，从最开始就是一场错误，你难道不觉得吗？”我把话说的很绝，哪怕是如此昏暗的光线下，我也能看得见柳忘眼底蔓延的钝痛。

我心里算不上全然麻木，或许也有那么一丝半缕的波澜，可在这件事上，我是真的觉得很累了。

一阵短暂的沉默，柳忘的手攥紧又松开，身后的烛火无端剧烈摇曳，又随着他渐渐松手而归于平静。

“我会后怕，是因为我还想回到从前。”他说。

“从前……”我哑然失笑，“柳忘，离开黑山后，我去了很多地方。你知道离开的这段日子里，我最大的感受是什么吗？”

“我发现，原来没有你在身边，日子也不会停下来。我的生活还要继续，一个人的消失不会把我的时间静止，而我的生活，也不是永远围着某一个人打转。”

“我有家人，我有朋友，我有一份自己的生活，哪怕我在这个泥塘里摸爬滚打，前路充满未知与迷茫，它也不会出现一个位置，说非有谁不可。”

“柳忘，当我明白我的生活不是非你不可的时候，我就知道，我其实没有必要回头了。你可以说一切的导火索曾是齐家、曾是霍镜、曾是百年前那些事，可如今不是了，是我不需要。”

讲出这些话时，我的心口仿佛有一块巨石被悄然挪走，只不过随之而来的除了轻松，还有一阵茫然。

就是这样的，我发现只要我的生活足够满，我在为了其他事情焦头烂额时，就不会想起柳忘。

一切只不过是回到了我与他认识之前，虽然在那段日子里……

“十几年前，赤玉耳坠是我的护身符，恩有很多种方式可以还，情不会，它过去了就是过去了。”我不疾不徐地说着，可就在我喘口气的功夫，柳忘打断了我。

他终于收敛起了眼底那些刺痛的情绪，抬起手轻轻勾起了我的下巴。

“原来，你也一直没懂我在说什么啊。”

我眼底划过一瞬的诧异，刚想扭头躲开，他却恰好在此时捏住了我的下巴，逼得我继续与他对视。

“我不想到此为止，我一定会证明给你看。林晴，是我要证明给你看，我不求你回报我什么，这一次我会低头，我也会弯腰，你向前走就好了，但起码，给我一点跟在你身后的权利吧……”

他牵强地勾了勾嘴角，“我不是要你回头，也没有要你等我。这些时日我们都经历了太多变故，你如今的模样，我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但我觉得你已不是从前那个祈祷眷顾的小孩了，你熠熠生辉。”

我的嘴唇有些颤抖，柳忘弯腰低头，与我额对额，短短的一瞬触碰，他闭上了眼，继续说：

“百年前的事，究竟谁对谁错，你要一个结局，我也要一个答案。一件事站在不同的位置，所窥见的面貌都是不同的。我曾深信齐家无端将脏水泼在霍镜身上，将她挫骨扬灰。但如果一切……”

他缓缓睁开眼，如同一对晶莹剔透的赤玉在我眼前，喉咙滚动，“如果齐家无辜，是我的孽债，我也会还。”

我眼帘低垂，更像是避免与他直视。

推门从正殿离开时，外面阴冷的白光居然也晃了我一下。我这会儿才意识到，原来阴雨天的光线如此苍白，刚刚烛火昏黄的室内，竟还有一丝难以言说的温度。

从前在归鸾峰上，好歹还见来往侍女小脑，山上鸟鸣回响，独有一份的热闹。如今黑峰上人烟冷清，除了沉水外，我几乎没有见过第三个人，而这座高大巍峨的山峰上，除了风声树叶声，也没有悦耳的鸟鸣。

后天，一切都见分晓了。

来时的路并不复杂，我沿着记忆走回后山时，刚巧迎面撞上了沉水。然而只是把长命锁放回去后，我提出，能不能去一趟淮阴谷。

沉水脸上露出难色，我说我会在山上留到后日，柳忘并没说我只能留在黑山上吧。

“不是的，林姑娘。”沉水轻轻摇头，“近日来山上风波不断，前段日子，柳君说山上混了狐野修，四下都不是太安全，淮阴谷内那位蟒仙人也不在，我是怕……”

我轻轻叹了一口气：“没事的，带我去吧，我找个人而已，不会出什么事。”

我带上扶桑剑，让沉水带我下了黑峰，直奔淮阴谷，路上随口聊起来的时候，我还问：“最近天气不大好，大约也是快要入冬了。”

沉水只点了点头，走在我前头什么都没说。

是啊，几乎要到初冬了，再过几个月，就是年底了，这兵荒马乱的一年，就要这样过去了。

鬼使神差地，我又多问了一句：“黑山也会下雪吗？”

沉水歪头：“时节规律，自然会的。”

“往年的初雪，最早是什么时候？”我问。

沉水不假思索地答道：“黑山山脉绵延千里，高处，飘雪越早，往年初雪，都在柳君生辰前后。”

“那不就是这个时候？”我愣了一下，只觉得现在的温度，仿佛也没有那么冷……

沉水回头看了我一眼，说道：“林姑娘身上的灵气越来越盛了，即便穿得如此单薄，也不见手脚冰凉，大约如此，才会觉得初雪要在过一阵吧。”

“往年只要柳君一过生辰，别管其他山峰，黑峰总是第一个迎来初雪的，只不过这层雪只飘那么一阵，站不住脚。”

我搓了搓自己的胳膊，连我自己都没意识到，萧瑟秋风，已经不能让我感到瑟缩了吗？

“林姑娘，你要在淮阴谷找谁？那位独居的蟒仙吗？”沉水转而问。

“他已不在淮阴谷，下山去了，我找的，是他谷内那条小花蛇。”我说道。

沉水有点惊讶，“桑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