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他的准备工作比我还充分,明明下车时没拎行李,竟然也能在酒店里变出泳裤了,想来大概是他的助理尽职尽责吧。
不过说来也真是奇怪,最近怎么没见到总是跟在他身边的助理了?
容云衍的新助理是个熟面孔,我暂时想不起来具体在哪里见过他,可是他从前绝对没在容氏出现过,似乎是在d先生彻底消失之后?
我已经很久没想起过d先生了,这时心神一恍,不由自主的就抬了头。
容云衍果然穿了泳裤,但除此之外他身上仅有的遮蔽就只剩下肩头披着的浴巾了,整个人看起来不像是泡了温泉,倒像是刚参加完游泳比赛上岸。
这倒是提醒我了,他很擅长游泳,千真万确是个游泳健将来着。
我缓缓将目光从正顺着容云衍胸腹光洁皮肤往下淌的水珠上挪开,没话找话的提醒道:“你不担心会着凉么?”
容云衍神态自若:“只是说几句话的功夫而已,这么短的时间不至于会着凉,就当是我提了个不情之请吧。这次我是真的想放下过去,但在此之前,我也不想辜负好不容易才恢复的记忆。”
“如此说来,这倒是把双刃剑了。”我话音刚落,自己都觉得这还匪夷所思——他不是一直希望彻底恢复记忆,做回完整的容云衍么?为什么他的话里会有一丝幽怨?
这个词实在是跟容云衍不沾边,可用在此时此刻竟然毫无违和感。
温泉池旁边就只有一把沙滩椅,容云衍在我身畔站了片刻,很快意识到这个姿势拉大了我们的身高差距,明明离的不远,但说句话委实是够费劲的。
容云衍在温泉池边沿坐了下去,一手搭在膝盖上,一手随意的垂在身侧。
我难得有机会俯视他一次,隐约觉得这个姿势有些别扭也没说破,单就是悄悄的低头看向他脑袋上的发旋。
发旋不是什么罕见的特征,很多人都会有,但他这个却有些不一样,是两个发旋组成的旋拧,乍一看还特别的对称。在我们都还是小孩子的时候,他的发旋一度还引起过小孩子的围观。
容云衍有一头浓密的黑发,因为常年打理的一丝不苟的缘故,成年后已经很少有机会让人看到他的发旋了,据说一个旋好,两个旋拧,后来发生的那些事也算是侧面验证了这一点。
我看的出神,等他开始用娓娓道来的语气说起自己的想法和过去的种种规划,不自觉的就将情绪代入其中。
“今晚那场烟花表演耗费最多的其实不是烟花,而是放烟花的位置,说来有些可笑,但那是我根据当年跟你一起看星星时的经验寻到的最假,保证酒店里任何角度都能欣赏到这场表演……”
难怪我会觉得酒店落地窗边的视角格外好,原来不是因为我选的观测点好,而是这场烟花表演的位置本就十分考究。
我对此没觉得失望,反而如释重负,悄悄的在心底松了口气。
过去的经历让我相信运气是守恒的,看烟花表演时如果有幸站到了最好的位置,那接下来就很可能会在别的地方倒霉达成平衡,现在他的话等于是给我吃了颗定心丸。
可乐极生悲的事总是发生在我身边。
容云衍说完前面这些事,忽然扔了个惊雷给我:“按照我最初的打算,这些烟花……本该在婚礼上放。”
我攥紧手中的茶杯,忽然觉得无形的目光变得无处安放,似乎无论看哪里都像是不对劲,末了只能去看温泉池水。
许是在这里待的有些太久的缘故,我的眼睛已经适应了周遭丝丝缕缕的热气,就连起初还觉得颜色略深的温泉水也变得不再有阻碍,让我盯着池底看了没几眼,便瞧见了晃动着的光影。
原来夜风一直没停过,只是我习惯了它的存在,这才会在谈话间将其忽略,连忙借口冷了起身道:“我已经明白你的意思了,会认真考虑事情的可行性的,太冷了,改天聊。”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不至于明白不了婉拒的潜台词。
可容云衍引以为傲的情商却像是忽然间被丢进了池子里,他伸长手臂取过带进来的没动过的另一件浴袍说:“或许你可以披上这个。”
“回房间就暖和了,只是几步路而已,完全没这个必要。”我欲言又止的顿了一瞬,还是忍不住补充道,“况且一个人穿两件浴袍在身上,实在是太奇怪了。”
打断话题的方式略显突兀,可怎么想都比让容云衍继续讲下去来的要好,天知道他的思维会从婚礼发展到哪里去。
我站起身之后,同容云衍之间的身高差距再次被拉大,这让我在他面前前所未有的有底气。
原来俯视一个人的感觉竟是这样的好,不必再担心他会伤害你,更不必再患得患失的去揣测他的想法,只要我想,随时就可以抽身离开。
“别走。”容云衍伸手拉住了我的浴袍一角,动作很轻,再往前挪一步就能轻而易举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