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蕴雪的社交圈很窄,傅善战很快就翻到了一个备注为“博物院林老师”的对话框,他点进去,翻完了全部的聊天记录——
乔蕴雪在怀孕八个多月的时候,接了一个博物馆的兼职,跟他之前猜的一样。
聊天的内容没有很多,基本上每次都是针对工作展开的,最后几条消息,停在款项结算那里,对方转了三千多块钱过来,乔蕴雪回复了“谢谢”,还说“下次再合作”。
傅善战看着那条转账消息,手机握得越来越紧,几乎快要捏碎了——他不是不能理解她有事业心、想做点什么寻找价值,可她在孕后期这么拼命,只为赚这三千多块钱,有意义吗?
傅善战再次看向病床上睡着的人,目光落在她额头的汗上,他心口一紧。
傅善战将手机放到一旁,从床头柜上拿起湿巾抽了几张,弯腰,轻轻地替她擦着额头上的汗。
对于自己刚刚的愤怒,傅善战有些懊恼,恨不得给自己一个耳光——她刚刚生完孩子,这么辛苦了,他不心疼她,竟然还生她的气,真是太该死了。
傅善战强迫自己不去想这件事情,就当不知道,不在她面前提起,更不质问她——她现在正是产后情绪敏感的时候,他应该花更多的精力照顾到她的感受,而不是谴责她。
傅善战这么给自己洗脑了一番,寸步不离地坐在旁边守了乔蕴雪快三个小时,中途孩子醒了,他也没去看,一直在床边坐着。
下午的时候,乔蕴雪醒来了。
睡过一觉之后,精力恢复不少,她刚刚睁开眼睛,就看到了床边坐着的傅善战。
乔蕴雪要坐起来,傅善战看到后,立刻动手去扶她,乔蕴雪也没有拒绝,就这么任他扶着坐了起来。
傅善战替她整理一下头发,看着她干涩的嘴唇,更加心疼:“我去给你倒杯水。”
“不用。”乔蕴雪说,“我去洗手间。”
“好,你先别动,我给你穿鞋。”傅善战立刻在她面前蹲了下来。
傅善战熟练地替她穿好了拖鞋,之后又扶着她到了洗手间门口,他想跟着一起进去,被乔蕴雪拒绝了,“不用,我自己去就行。”
傅善战低头看了一眼,“那你小心点儿,疼了就叫我。”
医生说顺产完虽然能下地,但还是会疼几天的,而乔蕴雪本身就是特别怕疼的人。
“叫你就不疼了么。”乔蕴雪有气无力地笑了一下,转身,关了门。
傅善战看着面前关上的门,手握成了拳头,眼眶发红,身体越来越冷。
洗手间内。
乔蕴雪上完厕所站在洗手池前洗手,抬起头看到镜子里憔悴不堪的自己,忽然就崩溃了。
她捂住嘴巴,眼泪不受控制地往外涌。
她以为自己已经做了足够多的功课,可是亲身经历的这一刻还是觉得好可怕,她像是一夜之间老了五岁一样,人不人鬼不鬼的,整张脸浮肿像泡发了的,小肚子也好大。
还有恶露。
她觉得自己整个世界都是血型味,脏得恶心。
她很后悔,后悔结婚,后悔生孩子,可孩子已经出来了,这是人生中唯一没有后悔空间的选择,她现在的身份是孩子的妈妈了,后半生都没办法真正为自己而活了。
乔蕴雪越想越难受,哭得眼睛阵阵刺痛。
傅善战站在门外,只听得见里面的水声,已经持续了十几分钟了。
他不禁有些担心,用力砸了两下门:“雪雪,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没有回应。
傅善战:“媳妇儿?”
还是没有回应。
他的表情更加严肃,转身去后面的抽屉里拿了钥匙,直接开了门。
门打开,就看到乔蕴雪坐在地板上抱着膝盖哭。
洗手池的水一直在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