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阁老那样的清正名臣,也只落得个被迫致仕的结局。
他一个半截身子入土的老臣,又有什么气节好坚持的呢?
韩鼎好容易说服自己来接受这个任命,踏出投靠柳溍的坚实一步。
却没想到,年纪轻轻的皇帝心如明镜,一言就点破其中内幕。
倒让韩鼎一张老脸实在挂不住,心防瞬间坍塌。
贰臣的耻辱,阉党的名号,只怕会把他永远钉在耻辱柱上。
想到此处,韩鼎不禁红了眼眶,老泪纵横。
老韩啊老韩,当年那股“士可杀不可辱”的气节去了哪里呢?
半截身子都入土了,你怎么变成了自己当初最痛恨的那种人?
那个年轻英气、满怀理想的读书人,怎么就不见了呢?
倒是张彩风采照人,英气勃发,不卑不亢地行礼:
“启禀皇上,微臣张彩是巩昌府人,杨一清大人总制三边时,曾荐臣代之。”
陆行简微微皱眉,眼尾余光不动声色地扫向苏晚晚。
张彩可真狡猾。
巩昌府也是陕西布政司治下。
可杨一清,那是苏晚晚继母的亲哥哥,苏家的嫡系姻亲。
杨一清曾经信任器重的张彩,认为可以替代他总制三边军务的张彩,如今投靠了柳溍……是个贰臣。
还是个没脸没皮,毫无愧色的贰臣。
倒不如他身旁老迈不堪的韩鼎。
陆行简漆黑的深眸里闪过一丝讽刺,没理会张彩,而是让孟岳把韩鼎扶起来。
“韩爱卿既已年迈,还是要多保重身体,安享晚年。”
韩鼎昏黄湿润的老眼里闪过一丝希望。
“安享晚年”四个字从皇帝口中说出来,就变成了圣旨。
既是关怀,又是命令。
他的脑海瞬间清明了不少,感激涕零谢恩:
“多谢吾皇体恤!”
在他动摇彷徨的时候,年纪轻轻的皇帝看透他内心的痛苦,帮他守住了最后底限。
张彩倒是笑了笑,不动声色道:
“臣听闻先帝早年不置妃嫔,继嗣未立,韩大人说古者天子一娶十二女,所以广宗祀。”
“今日恰逢皇上选秀之喜,不知韩大人是否还坚持昔日之见?”
韩鼎额头冷汗直冒。
这张彩分明是在给他挖坑。
如果他不坚持己见,那便是前后不一,落人话柄。
那他现在投靠宦官,与年轻时骂宦官斥权贵的做法相悖,有了呼应。
可他若坚持己见,不正是招了皇上的厌烦?
皇上对皇后和十二位新选出来的秀女不闻不问,很显然是并不满意选秀。
韩鼎当即表态:
“昔日之言,今日依然适用。皇上膝下无子,理应多置妃嫔,以广宗祀。”
他顿了顿,转向苏晚晚,“皇后娘娘应效仿历代贤后,为善积行,不妒不争,才是江山社稷之福。”
苏晚晚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笑意,“韩大人所言甚是。”
她又转向陆行简:“臣妾今日奉太后之命带十二位秀女过来,请皇上过目甄选,以赐封号,各置位分。”
陆行简就好像没听见一样,理都不理,径直转身进门。
把苏晚晚扔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