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里扒外的小家伙,我才是你的主人!”
发窘的谢砚之,微微脸红起来,冲着宣平王府的叛徒骂道,结果叛徒直接对着崔昀笙撒娇意味地鸣了一声。
昀笙怜爱地抱着它的脖子,将脸庞贴在它的脸上,看起来在谢砚之入宫的这短短几天里,他们两相处得很不错。
真好看啊,美丽的眼睛。
谢砚之默默地凝视着一人一马和谐的画面,他们都有一双很美的眼睛,眯起来的时候会有温柔的光漏出来。
“我带你去玩吧,昀笙。”谢砚之看着兴奋地抬起头来的小皇后,“……我可以这样称呼你吗?”
谢砚之去牵自己的那匹额间雪,崔昀笙跟在他身后喋喋不休,“没关系没关系,”她眨眨眼睛,“我想你一定没敢这么称呼这里的那位吧,看得出来你很尊敬她?”
“是的呢,我可不敢这么称呼那位殿下,陛下知道了大概会把我脑袋削下来。”谢砚之笑了笑。
何况他也并不想这样称呼那一位,他更愿意站在更远的地方,保持着仰望的姿势谛视她的凤座。在宣平王的心里,皇后是神圣而不可亵渎的,即便是皇后的夫君,皇帝陛下,也十分敬爱她。
身后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又传来一个欢快的声音,“我们要去哪儿?”
“到了你就知道了。”
一大一小两匹马带着两个骑技娴熟的骑士,穿过了广袤无垠的大草场,跳过浅浅的溪流,流云横亘在被拉低的天空,他们停在一片白色的花海里。
玩乐心性的小皇后,轻轻松松从马背上翻下来,牵着她的小伙伴就去河边喝水了,全然不顾身后温柔又无奈地注视着她的宣平王。
“这儿的天气比我们那儿热很多呢?”
小皇后把裤腿卷起来,索性脱了鞋袜,和小马驹踩在浅而冰凉的溪流里,透白的日光漂浮在水上,又被小皇后一脚踩碎了,水流像是无数只小手抚摸着她的脚踝,痒得她咯咯地笑起来。
谢砚之伫立在不远的地方静静看着那条金色的透湿的影子,笑意爬上了总是严肃抿起的唇角。
小皇后的笑声落在耳边好似雪花飞舞,掉在布满雾气的窗,轻落无声,欲化又不化,却又不必呵气就能看得见形状。
谢砚之没办法移开自己的眼睛,只觉得心脏就像一块巨大的窗,此刻落得全是雪花。
欲化……又不化。
被溪水凉到了的崔昀笙又啧啧嘴,爬上了岸,见马儿没喝够水,于是连鞋袜也不管,赤着脚又跑进了花海里。白色的花絮飘得她满身都是,还没玩够,就觉得身体一轻,一双手将她横抱了起来,吓得她立马环上对方的脖子。
“这水很凉的。”谢砚之轻轻叹道,抱着她坐到河边的石头上,掏出手帕擦干她细嫩柔软的脚掌。
“我,我自己来就行了。”崔昀笙退缩了一下,嗫嚅道,却被他捉住了脚踝,对方像没听见一样,又给她穿上了鞋袜。
不知道是不是天气的原因,昀笙觉得自己的脸上好像有蒸腾的热气。
果然,不管是哪一个谢砚之,都是那么温柔的人呢,她想。
想起那个谢砚之,她又沮丧起来,戳了戳宣平王的结实的胸膛,“谢砚之。”
听到这委屈的小心翼翼的声音,谢砚之抬起头了,揉了揉她的头发,“怎么了?”
“你这些天在宫里去找那位太医令大人了吧,他找到送我回去的办法了吗?”
抚摸的动作僵在了崔昀笙的头顶。
“你,这么想离开这里吗?”谢砚之斟酌了一下自己的措辞,“我是说,我原本还打算带你好好游玩这里。”
“谢谢,”崔昀笙露出一口白牙,“不过,我还是想尽快回去……还有那个……他发现我不见了会很着急吧。”
谢砚之沉默地站了起来,去看地上两个人被拉的很长的影子,过了很久才说:“他的确找到了一个方法。”
“只是这个过程,”他抬起头,凝视她湿漉漉的眸子,“对于你而言可能有些痛苦。”
豆大的汗珠从昀笙的额头纷纷滚落。
她的脸上呈现着不自然的潮红,紧紧锁起的眉头显示着她此刻巨大的痛苦。谢砚之抓住她的手,却发现手是惊人的冰凉,脉搏的跳动也是密集如鼓点。
“谢……谢砚之……”
“我在这里,昀笙。”
谢砚之把她一时滚烫一时冰冷的身躯,搂进怀里好声安慰,她的身体却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巨大痛苦不断扭动着,两条腿如同蟒蛇一般死死缠绕,蜷起的脚掌都颤抖起来。
“好痛苦啊……谢砚之……”她睁开湿润的眼睛,眼睛里却失去了焦点,她失神地仰着脸,神志不清地喃喃地念着那个名字。
“谢砚之,谢砚之……”
谢砚之心如绞痛地把她抱得更紧,却害怕自己的力度增加她的痛苦,他去擦拭她满是汗水的一塌糊涂的小脸,却发现原本滚烫的脸已经冰冷得可怕,呈现出一种病态的可怕的青白。
谢砚之如蒙雷击,他试探地摇晃着昀笙的肩膀,巨大的恐惧扼住了他的喉咙,让他不能呼吸。
“谢,谢砚之……”
我好想你啊。
我想见你。
为什么……你不在我身边呢?
冰凉的液体从眼窝滑落下来,和汗水混合在一起,让她黑色的发丝紧紧黏在脸庞上,宛若一道道伤痕。
谢砚之放下了她,风一般地冲出了房间。
“停下!”
季迟年期盼地看着榻上沉睡的皇后殿下,被突然踢开门闯进的人吓了一跳。
“季迟年!停下来!”
仪式被迫中断了,强行闯入的宣平王气势汹汹地踢翻了,太医令身旁一尺之地的金色铜烛,一把把他揪住,甚至差点扯坏了他的长袍。
就在他停下的一瞬间,施加在宣平王府的小皇后身上的痛苦也一并消失了,疼得快要昏过去的昀笙,没有恢复她的神志,就昏睡了过去。
“宣平王阁下,”季迟年咬牙切齿地看着一片狼藉的四周,“你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让我不在陛下面前好好的告你一状。”
谢砚之大口地喘着气,面对老朋友严肃甚至说严厉的目光,他揪着对方衣领的手也松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