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端详着眼前这个衣冠朴素,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少年,仿佛能从他的脸上看出几朵葱花。
襄宁挑了挑蛾眉,眉尖忽而锋利,如有剑光跳上。
她掏出一张纸,“这是一千两的银票,但是需我公主府的香榧小印盖章方可兑换银两。
只要你能算出我想知道的一件事,一千两双手奉上。但若不能,卜算子的牌子恐怕就再也没法竖起来了!”
“那么姑娘到底想要在下算什么呢?”卜算子不客气地接过,笑得很欠揍。
一片沉默。
良久的沉默。
少女的双眸慢慢地黯淡下去,一把轻而遥远的声音像是从一潭死水里飘了出来:
“我想知道,是谁在我表姐身上下了毒。”
故事的开始还没有表姐,那是只属于小公主和小七的岁月。
襄宁第一次和小七打交道的时候还躺在摇篮里咬脚趾头。
两家夫人只顾拉家常,顺手把小公子放在小公主的领域里。然后,一阵洪亮哭声惊彻苍穹,小公子被盛怒的小公主一脚踹到在地,嚎啕大哭。
那是二人的第一次交战,以小公主完胜告终。这样的交战贯穿了二人的成长历程。
他是她闷气时发泄的沙袋,是她被逼喝药时的泔水桶,是她女扮男装逛青楼时的憋屈跟班。她最大的爱好就是临风潇洒地轻挥纸扇,用扇柄挑起满脸黑线的小七的下巴,欣赏他爆青筋的表情。
他是很不愿意来青楼这种有辱门楣的地方的。但是比起被叔叔骂一顿,他更怕小公主手上五花八门,整人于无形的毒。
这里是天下最擅长用毒的地方,唯有臭名昭著的刺客组织,长生门在此道上与之有相较量的资本。
“等一下,小七是?”听故事的卜算子煞风景地打断了她。
夜风湿凉,从寒窗鼓鼓灌入。窗边二人依灯对坐,红烛流着泪燃烧着,偶尔发出轻微的“噼啪”声。跳动的光晕下,少女雪白的脸庞也笼上一层明黄色的氤氲,人影婉约,恍如画境。
如果襄宁不开口,这会是极美的一幅场景。“哦,那是谢砚之的小名,我取的。”
谢砚之,大梁的宣平王,风姿卓荦,人中翘谢,万千闺阁梦里人。
“……因为他小时候太笨了,只能从一数到六。”襄宁抿了一口茶,慢吞吞地解释道。
“……”
谢家主子小时候的确是有些笨的,学什么悟性都不如襄宁。这让她万分嫌弃,欺负他也就更心安理得。当年二人学轻功的时候,实在受不了他的襄宁又一脚,把他踹入了摇光河。
半死不活的小七被他叔叔叹着气捞上来,这个宣平王府的二当家临走时拍了拍襄宁的肩膀:“丫头啊,砚之儿若有你一半……唉!”
他的表情有一点奇异。
襄宁得意扬扬地回家了,一回去就被罚关三个月禁闭。
“死小七!臭小七!居然敢向我爹娘告状!等小爷出来看不扒了你的皮!”
小公主把东西砸了个精光,闹得鸡飞狗跳。
你可以打我骂我,但是血可流,头可断,禁闭不可关啊!襄宁抓狂,三个月?三天不出门她都会疯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