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棋。
砚之喃喃地重复。
“虽然只捉到三人,可是隐藏的五人与不曾进宫的几个人,全都被他的人找到了。”想到那人拷问时的手段,十三不禁战栗。
“听宫里的人说,姜世子十分信任他,甚至给他随意进出宫禁的特权。”
“他……叫什么?”衣袖下,砚之的手握的青筋凸起。
“似乎是叫,崔昀笙。”
他潜入那座宫殿的时候,那少年痴痴地凝视着棋局,而他探着身子,痴痴地凝视着他的容颜。
安静秀丽的眉眼,却似收敛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凛冽,一如八年前那个月夜。草色苍苍,人影婉约。
昀笙,昀笙。
偌大的宫殿只有他一个人,侍女们也不知道去了哪儿,他轻轻落地,走到他的身后,
“这一步走得好。”谢砚之悄无声息地绕到他的身后,想趁他不注意突然出声吓他一跳。
他依旧是没有一丝惊讶,修眉一挑,嗤笑一声:“是吗?”
他坐到他的对面,执起黑子。
八年的日夜研习,只为这一局打败你。
沉静的深夜,整座宫殿里只有铜漏和落子的声音。他不言,他亦不言。
直至寅时,他不得不走。
“你知道我是谁吗?”
“似乎知道,”零陵君以手托颔,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缝,“可是不确定。不过你棋下的不错,我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尽兴了,所以不想杀你。”
他垂下失落的眼睛,“公……”
一个“子”字堵在了喉咙,他拈起一枚黑子放在他的眼前,“你我之间,只论博弈之道,不谈家国战事,否则,形同此子。”
黑色的粉末从他白皙的指间落下,映着他冷漠的眼睛。
谢砚之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姜王宫的,只是丢了魂魄一般走在姜国的街道,从日出走到迟暮。
为什么……为什么啊……你是卫国的公子啊……他瘫软地坐在地上,是因为你被冠上杀害世子之名,这场战争的导火线才被点起的啊!我为了你在战场上浴血杀敌,你却以谋士之名助敌!
他从贴身的衣襟里掏出一枚白子,一枚被他珍藏八年的白子。
他忽然放声狂笑。
那之后每隔数日谢砚之都会潜入宫殿与他对弈,却没有一次被宫卫发现。事实上,零陵君所在的宫殿不在整个皇宫的管辖范围内。姜世子曾下令,不得任何人出去这里打扰他,任何进入这里的人也全部由他处理。
无论每一次谢砚之如何旁敲侧击,零陵君始终巧妙回避,或者缄默不言。
“你恨先王吗?”
终于有一天,砚之忍无可忍,直截了当地问道。